、前世,我被奸人暗算,抛尸至荒凉的乱葬之地,本应命归黄泉的我命不该绝,顺手在白骨堆积的坑洞里搭救了位俊郎君。
不曾想郎君恩将仇报,屠我满门。
重活一世,我不再心慈手软,决定先将他在那白骨堆积之地终结。
回府后,有着嫁衣冤案的李府再添命案,我被县令被迫冥婚以镇冤魂。
我决定揭开真相,岂料冥婚之夜,他现身墙头之上。
我再次挥剑相向,欲将其斩于剑下,而他只是轻轻调整了剑尖的方向。
刺偏了,这里才正对心脏。
1
夜幕降临,星辰开始点缀夜空,万籁俱寂中透露出一丝神秘与宁静。
我从一口狭窄的棺材内挣扎着坐起身,目光环扫四周,心跳如鼓,几欲冲破胸膛。
四处散乱的坟堆荒凉而阴森,腐尸的气味与夜风交织,让人心生寒意。
我看了自己身上的斑斑血迹,缓缓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向不远处的水滩,俯身捧起一捧清冽的凉水,洗去身上的血渍。
瞥过一旁慌乱的坟堆,目光定格在那个被白骨堆填的坑洞上,我知道,坑洞里,躺着一位受了重伤的少年,此刻面色苍白如纸,如果放任不管,肯定必死无疑。
我站在坑洞的边缘,俯视着他那毫无生气的身躯,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伸手拿起一旁沉重的石块,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将它狠狠地砸向他的脸上,这个念头让我感到一种扭曲的快感,仿佛这样可以一解心头之恨。
毕竟上一世,利用我的是他,唆使长姐替我冥婚,让长姐被醉汉玷污的是他,灭沈家满门的还是他。
心中的愤怒和仇恨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将我吞噬。
然而,在我举起石块的那一刻,我的内心深处却有一丝微弱的声音在挣扎。
很快,我遏制住心头的那一丝良善,将石头抛了下去,直到听见坑洞里传来的闷哼声,我才转身离去。
2
我凭借着记忆走出乱葬岗,来到了沈府门前。
门楼巍峨挺立,其前悬挂着洁白的幡布,两侧白灯笼高悬,随风摇曳,增添了几分庄重与哀思。
仆人们穿梭其间,脚步匆匆,忙碌于各项事宜。
我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缓缓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
门轴发出细微而悠长的吱呀声,我踏入院内,目光停留在院中央那口质地精良的棺材上。
眉头不禁微微皱起,心情沉重而复杂。
小……小姐?
身后传来一声突如其来的呼唤,带着一抹难以置信的颤抖。
我闻声转身,只见一位丫鬟手中的水盆猛地一晃,哐的一声重重摔落在青石板上,发出了一声清脆而响亮的撞击声,回荡在宁静的院落之中。
别怕,我不是鬼。
丫鬟闻言,身子更是猛地一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那动作迅速而又决绝,没有丝毫的犹豫。
她用衣袖擦拭着溅到地上的水迹,手指因紧张而不自觉地颤抖,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小姐,恕……恕罪
声响引来府中所有人的注意,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走来,她的脚步沉重且快,右手杵着一根雕工精细的拐杖,拐杖上镶嵌着古朴的花纹,左手轻轻捻动着一串佛珠,身后跟随的是一位满脸伤心的妇人和姑娘,眼角挂着未干的泪痕,眉头紧锁,显露出深深的忧愁。
许是因为是丧事,妇人的衣着朴素,见着我,心中欢喜得不得了,不时地用一块绣着精致花纹的手帕轻轻擦拭眼角,似乎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府里的下人见状,纷纷让出一条道路。
祖母,母亲,长姐。
我跑过去,一把紧紧抱住她们,她们惨死的模样不断在脑中浮现,我害怕,害怕再次失去她们。
我的乖孙儿,快让祖母看看。
祖母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目光紧紧地锁定在我身上,她那满是岁月痕迹的手微微抬起,替我捋了捋耳后的碎发。
长姐上前两步,眼中同样满是关切,拉着我的手,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
安华,这几日你究竟去哪里了?我们四处寻你无果,他们都说你死了,母亲也因为你的事情好几次哭晕了过去。
她的声音哽咽,眼中泪光闪烁。
我心中一紧,知道不能告诉她们我是被人绑架抛在了乱葬岗,只能偷偷地低下头,一把扑在母亲的怀里,感受着她温暖的怀抱和熟悉的气息。
对不起,母亲,害你担心了。
母亲紧紧地将我搂在怀里。
安华,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言罢,她的目光转向了旁边的管家。
那些东西,全都撤下吧。
3
我踏着青石铺就的幽径,蜿蜒穿行于曲折的回廊之间,回到曾经居住的房间。
目光凝滞在镜中的容颜,直至敲门声将我逐出沉思。
长姐捧着一杯温热的补汤步入屋内,她的身影透出无限的温婉。
我看你回来脸色苍白,特意炖了这碗补汤给你。
我捧着眼前的汤碗,不禁鼻酸,心头暗暗发誓,一定不能让悲剧重演。
长姐,这几日真是害你们担心了,近日我在北方发现了一处妙趣横生的所在,那里风光旖旎,建筑精巧,不如过几日你带上母亲和祖母一同去那里游览一番?
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长姐轻轻点了一下我的额头。
可就算是要去,也是带着你一起去。
我刚从那边回来还去做什么?
我捧着汤碗喝了两口,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
长姐洞悉我内心的曲折,随意地回应着我的小花招。
那回头我与祖母和母亲说说,汤已经快凉了,赶紧趁热喝吧。
我点了点头,汤刚入口,祖母和母亲便急匆匆地赶到。
玉华,安华。
长姐立刻起身,上前搀扶着祖母,温声问道。
祖母,母亲,发生了何事,让你们如此匆忙?
祖母手中的拐杖狠狠地戳在地上,愤愤不平地说:
你们可曾听闻最近街上的流言?
长姐点了点头。
近日,坊间充斥着不安的氛围,关于李府的诡异流言四起。
据说,有人亲眼目睹李府中常有幽魂徘徊,它们在夜深人静之时游荡,时常发出让人心惊胆寒的声响。
母亲的面容也显露出深深的忧虑。
情况还不止于此,今早,杀猪铺的王瘸子在经过李府时,闻到一股刺鼻的恶臭,他好奇地推开府门循着气味探查,竟然在井中找到一具女尸,那尸体不是别人,正是阮家的女儿,阮文。
阮文?
我手中的瓷碗砰然一声落地,碎片四溅。
关于流言,确实存在,但上一世,阮家女儿并未涉及任何命案。
安华,你没事吧?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祖母望着散落一地的碗片,满眼关切地询问。
我硬撑着摇头,试图掩饰内心的困惑。
无妨,祖母,可有报官,官府是否已查明端倪?
祖母轻轻摇头。
你们对咱们的县令了解尚浅,他是胆小如鼠之辈,当年的李府冤魂无数,如今又添新案,他避之唯恐不及,岂会轻易介入,不过是请了道士占卜一番,声称李府公子已到适婚之年,需选定佳偶。
荒唐
长姐罕见地动怒,语气中透着愠色。
李府公子李渊早已辞世十年,哪里还需谈及婚配?选择佳偶?
终究还是来了,我深吸一口气,语气平淡地补充。
是冥婚。
只是我实在困惑不解,为何这一切都不是按照原来的发生,除了阮文,就连冥婚都提前了半月。
我接着说道,母亲,那道士是否也言明,李府公子在地底下相中的是我,唯有我穿上大红嫁衣,才能解决此事?
长姐惊讶地瞥了祖母和母亲一眼,见她们并未否认,便急忙跪地恳求。
不可以,母亲,安华尚且年幼,她才刚刚完成笄礼。
祖母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开口。
玉华,并非祖母未曾争取,而是那狗县令已经向官家请旨,官家的圣旨已然启程。
长姐站起身,眼中泛起血丝,完全不顾以往的形象。
那便违抗圣旨,我们去城外寻觅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藏身之地,总比让安华匹配冥婚要好。
慎言。
母亲严厉地喝止。
玉华,你作为家族中的长女,素来才识渊博,礼仪周全,为何在此关键时刻反失态度?违抗圣旨之罪,足以祸及满门。
那县令分明是欺负我家中缺乏男丁。
前世我不是没有逃过,可每次都能被县令所指派人手拦截,还累及家人遭受牵连。
我缓缓步至长姐身旁,轻轻为她拭去眼角即将滑落的泪珠。
长姐,我深知你对我疼爱有加,但此事牵涉到沈府的荣誉与未来,非我等之力所能扭转。
母亲眼中掠过一丝不忍,没有办法的她只能开口。
安华,是母亲让你受累了,县令已将婚期定在两日后。
我点头应允,向她保证届时定会穿戴妥当,准备迎接仪式。
冥婚当晚,长姐还是来到我的房中探望,我明白,她无疑是想重蹈覆辙,用迷香将我迷倒,进而顶替我参加那场冥婚。
好在这一次我先她一步,提前布下了迷香,就在她即将陷入昏迷之际,扶住她将她轻轻放倒在床榻之上。
长姐未曾料到我会洞察她的计谋,她唤着我的名字,声音中带着惊愕。
安华,你……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知道你想取代我去冥婚?
因为我是死过一次的人啊,上一世你也是这样护我的。
我替她细心地盖好被子。
长姐,睡吧,我会平安回来的,也会揭开李府冤魂究竟是怎么回事。
4
我独自一人踏入李府,未带任何仆从。
那摇摇欲坠的府门,似乎下一刻便会轰然倒塌,庭院里杂草疯长,中央的古木在这片荒芜之中,更显得卓尔不群。
瓦片残缺,我步入屋中,巡视了一圈,除了有些凄凉,并无其它异样之处。
我打算等待,决心亲自目睹,这李府是否真的如传闻中那样令人畏惧。
时光悄然流逝,直至夜深人静,庭院中才传来一丝细微的动静。
我坐在陈旧的椅子上,周遭是昏暗的烛光和摇曳的影子。我屏气凝神,细心聆听,试图辨别那声音的出处。
是风掠过枯叶的沙沙声,还是其他什么?我的心跳加速,紧张感慢慢渗透至全身。
不害怕吗?那只是假象,我拿起屋内的木棍,蹑手蹑脚地走出院落,生怕惊扰了什么不可言说的存在。
掌心已微微出汗,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月光洒满庭院的石板路,映照出斑驳的光影。
我走到庭院中央,忽然,一只野猫从我脚边掠过,我这才拍拍胸脯放下心来。
你是在找我吗?
一个低沉的声音自头顶飘落,我抬眸瞬息,心跳仿佛静止了一瞬。
慕言身着一件漆黑如墨的长袍,斜倚于庭院的墙头之上,姿态既随意又带着几分不羁。
月华轻洒,映照出他俊美无双的五官,手中横执一柄锋利的长剑,周身流淌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气息。
你……
我惊恐,不敢相信他会活着出现在这里。
慕言轻盈地自墙头飘然落地,目光扫来,犹如暗夜中的猛兽,欲将人吞噬。
他手起剑落,剑刃轻抵我的脖颈。
失望吗?我并未因为那块石头命丧黄泉,若你肯道出幕后黑手,我或许可留你一命。
我深知他的冷酷无情,亦明白他的恐怖至极,脖颈上传来的刺痛,鲜血缓缓渗出。
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回答道:
并无幕后主使。
呵。
慕言唇角勾起了一丝嘲讽的笑意,目光如同寒光一样直视着我,毫不留情地将手中剑刃更深地没入了几分。
是吗?
我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能感觉得到他的剑再刺进几分我就会直接没命,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
你曾屠我满门,我不过是进行反击又有何错?
慕言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味着我刚刚说出的话,收回我脖子处的剑,转身走到一旁的树下。
堂堂前大理寺卿之女,竟是个没有脑子的家伙。
我紧锁眉头,目光跟随他转身的方向。
他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见我仍旧站在原地不动,不禁略显不耐烦地开口。
杵着做什么,难不成真想当李渊的冥妻?
语气真是比上一世还要尖酸刻薄。
我走上前,与他并肩而立,他道。
你不是在查李府近日为何总是怪事连连,不妨抬头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