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的冬天格外寒冷。出租屋的窗户破了角，用旧报纸勉强糊着，冷风还是不断钻进来。
墙角的小床上，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十二岁的曦梦紧紧裹着单薄的被子，
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恍惚间，她看见自己浮在了半空中，
低头看着床上那个瘦骨嶙峋的小女孩。女孩的脸色青白，嘴唇泛紫，
长长的睫毛在凹陷的眼窝上投下一片阴影，再也不会颤动了。
"原来我已经死了啊..."曦梦想着，心里竟有一丝解脱。
生前最后的记忆是房东大妈踹门进来要房租，看见她病得厉害，骂骂咧咧地走了，
连120都没打。没人会在乎一个父母离异后各自组建家庭、被丢给年迈奶奶抚养，
奶奶去世后又独自生活的孩子。房间里突然多了两个人影——一个穿白袍，
面容温和；一个着黑衣，神情冷峻。他们头顶高高的帽子格外醒目。"这丫头，
死了都没人发现。"黑衣男子叹了口气，声音却不像外表那么冷酷。"嘘，她能听见。
"白衣男子轻声说，然后转向漂浮的曦梦，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小姑娘，
我们是黑白无常，来带你走的。别害怕。"曦梦点点头。她生前听老人讲过这些传说，
没想到是真的。奇怪的是，她一点也不害怕。黑无常仔细打量着曦梦的灵魂，
突然"咦"了一声："老白，
你看这孩子的灵魂..."白无常也露出惊讶的表情："纯净得不像话，
明明在人间受了那么多苦...""走吧，路上小心些。这样的灵魂容易招来恶鬼。
"黑无常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条发光的锁链，却在看到曦梦瘦小的身影时犹豫了，"算了，
不用锁了，你跟紧我们。"他们带着曦梦穿过墙壁，外面已不是熟悉的街道，
而是一条雾气弥漫的小路，路边开满了血红色的花。"这是黄泉路，那些是彼岸花。
"白无常见曦梦盯着花看，主动解释道，"大多数亡魂这时候都哭闹不止，你倒是安静。
"曦梦轻轻摸了摸一朵花："我在人间时，哭也没人听。"她抬起头，
黑白无常都从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看到了令他们心悸的平静。路上确实有些黑影试图靠近曦梦，
但都被黑白无常挡开了。越往前走，雾气越浓，直到一座宏伟的宫殿出现在眼前。
"阎王殿到了。"黑无常说，"今天十殿阎罗居然都在？真是稀奇。"殿内，
十位面容威严的阎王高坐堂上，判官鬼差分列两侧。曦梦被带到殿中央，
小小的身影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孤单。"下跪何人？"秦广王沉声问道。
曦梦乖乖跪下："我叫曦梦，十二岁，来自..."她还没说完，
楚江王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这孩子的灵魂怎么回事？"十位阎王齐齐看向曦梦，
然后彼此交换着惊讶的眼神。转轮王甚至走下来，绕着曦梦转了一圈。"纯净无瑕，
却又蕴含如此深厚的善念。"转轮王惊叹道，"她这一生不过十二载，
怎么会有相当于十世善人的功德？"秦广王招手唤来判官："查查生死簿。
"崔判官恭敬地呈上一本发光的书册，翻阅片刻后回禀："禀各位殿下，此女前世并无特别，
今生却实有异常。自六岁起，每逢他人苦难必倾力相助，
食不果腹却将最后一口粮分与流浪猫狗；病重时仍为同病房孩童唱歌安慰；甚至临终前一天，
还将唯一保暖的毯子送给楼道里更弱小的乞丐..."殿内一片寂静。曦梦茫然地站着，
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特别的事。那些都是自然而然的行为，就像呼吸一样。
十殿阎罗低声商议片刻，秦广王最终宣布："曦梦，念你一生行善积德，
特许你在地府自由行动，待我们商议后再决定你的转世安排。黑白无常，好生照看她。
"就这样，曦梦开始了她在地府的"生活"——如果那能称为生活的话。
她被带到一座小院前，白无常蹲下身与她平视："这里以后就是你的住处了。地府不比人间，
但也没你想的那么可怕。有事随时找我们，好吗？"曦梦点点头，
轻声问："我...还能见到爸爸妈妈吗？"黑白无常对视一眼，
黑无常生硬但不算不温柔地回答："时候未到。"等两位鬼使离去，曦梦走进小院。
院子里有一棵不知名的树，叶子是银灰色的。她伸手触碰树干，突然感到一阵温暖，
仿佛树在回应她。"原来地府...也有温度。"她喃喃自语，
嘴角浮现出久违的、浅浅的微笑。判官殿内，崔判官将生死簿平铺在案几上，
指尖划过曦梦的名字。那三个字突然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转瞬即逝。
"奇怪..."崔判官眉头紧锁，从笔架上取下一支朱砂笔，在曦梦的名字上轻轻一点。
笔尖刚触到纸面，一道刺目的金光突然从纸面迸射而出，照亮了整个判官殿。
崔判官猛地后退两步，宽大的衣袖扫翻了案几上的砚台。墨汁泼洒在青石地面上，
像一条蜿蜒的小蛇。"这..."他稳住心神，再次靠近。生死簿上，
曦梦的名字周围浮现出一圈细小的金色符文，那些符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旋转着，
渐渐组成一个莲花图案。崔判官的手指微微发抖。他任职判官近千年，从未见过这种情况。
"必须立刻禀报阎君。"他卷起生死簿，快步向阎王殿走去，
却在门口撞上了正在等候的白无常。"判官大人，"白无常行了一礼，
"阎君命我来取曦梦的命簿。"崔判官犹豫片刻，将生死簿递了过去："正好，
我也要面见阎君。这孩子的命格...有些异常。"白无常接过竹简，两人一同走向阎王殿。
路上，白无常忍不住问道："有多异常？""十二载阳寿，却积累了十世善功。
"崔判官压低声音，"而且她的灵魂...似乎被某种力量标记过。
"白无常脚步一顿："标记？""像是..."崔判官似乎在斟酌用词，"某种保护，
或者...等待。"阎王殿内，十殿阎罗已经散去，只留下秦广王一人坐在高座上。
他接过生死簿，仔细查看曦梦的名字，眉头越皱越紧。
"这莲花印记..."秦广王的手指抚过那些金色符文，"上一次出现是什么时候？
"崔判官恭敬答道："据地府典籍记载，上一次出现是在一千两百年前，净世圣女陨落之时。
"殿内陷入沉默。白无常站在一旁，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秦广王合上生死簿："此事暂且不要声张。崔判官，
你去查查近千年来所有与净世圣女有关的记载。白无常，那孩子现在如何？""很安静，
"白无常回答，"不哭不闹，比大多数成年亡魂都要镇定。""带她去孟婆那里走一趟吧，
"秦广王沉吟道，"不过...先不要让她喝汤。"白无常领命而去。崔判官正要告退，
秦广王又叫住他："关于那孩子的住处...安排在净园附近吧。
"崔判官猛地抬头："阎君，这不合规矩。净园是...""我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秦广王打断他，"正因如此，才要让她住在附近。"与此同时，曦梦正站在她的小院里，
仰头看着那棵银灰色的树。树叶在无风的情况下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仿佛在和她说话。她踮起脚尖，想要触碰最低的那根树枝。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树叶时，
身后传来白无常的声音："曦梦，该去转生台了。"曦梦收回手，
转身看见白无常站在院门口，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他身后是板着脸的黑无常，
手里拿着一条闪着微光的锁链。"一定要戴这个吗？"曦梦小声问道，眼睛盯着那条锁链。
黑无常犹豫了一下，竟把锁链收了起来："今天不用。"白无常惊讶地看了搭档一眼，
黑无常假装没看见，径直走到曦梦身边："跟紧我们，地府不比人间，走丢了很麻烦。
"他们带着曦梦穿过几条幽暗的小路，来到一座石桥前。桥头坐着一位老婆婆，
面前摆着一口大锅，锅里翻滚着浑浊的液体。桥的那头笼罩在浓雾中，看不清景象。
"那就是奈何桥，"白无常解释道，"过桥前，亡魂都要喝一碗孟婆汤，忘记前尘往事，
才能转世投胎。"曦梦看着那位老婆婆——孟婆。出乎意料的是，孟婆看上去并不吓人，
反而像极了记忆中外婆的样子，皱纹里都藏着慈祥。"这丫头是谁？"孟婆抬头问道，
目光落在曦梦身上时突然顿住了，"咦？"她放下长勺，颤巍巍地站起来，走到曦梦面前。
那双布满皱纹的手捧起曦梦的脸，仔细端详。"这么小的孩子..."孟婆的声音有些发抖，
"怎么瘦成这样..."曦梦不知为何，眼眶突然湿润了。孟婆的手很冰，
却让她想起了奶奶。黑无常清了清嗓子："孟婆，阎君有令，让她走个过场就行，
不必...""我知道该怎么做。"孟婆打断他，拉着曦梦的手走到锅边，
从案板底下取出一个小碗，舀了一勺锅里的汤，却又迅速从袖中抖出一些粉末混入汤中。
"喝吧，孩子，"孟婆将碗递给曦梦，"这是特制的，不苦。"曦梦接过碗，
迟疑地看向黑白无常。白无常微微点头，黑无常则扭过头去，假装没看见孟婆的小动作。
汤是甜的，带着淡淡的花香，像极了奶奶以前给她熬的冰糖雪梨。曦梦一口气喝完了，
把碗还给孟婆。"好喝吗？"孟婆笑着问，眼角挤出更多皱纹。曦梦点点头："甜的，
像..."她突然停住了。奶奶的样子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还有那个破旧但温暖的小屋，
窗台上的布老虎，炉灶里跳动的火焰...所有记忆都完好无损。她惊讶地看向孟婆，
后者冲她眨了眨眼："去吧，孩子，别让两位鬼使大人久等。"过了桥，
白无常突然问道："曦梦，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记得，"曦梦回答，
"我叫曦梦，今年十二岁，
生日是七月初七..."黑无常猛地转身："孟婆给她喝的不是忘情水！""嘘！
"白无常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小点声。这事你知我知，别说出去。
""可是规矩...""规矩是死的，"白无常打断他，
"而这孩子...你不觉得她特别吗？"黑无常不说话了，只是深深地看了曦梦一眼，
继续向前走去。他们带着曦梦在地府转了一圈，看了轮回台、孽镜台，
最后来到一座小花园前。花园被高大的黑色篱笆围着，入口处缠绕着带刺的藤蔓。
"这里不能进去，"白无常严肃地说，"其他地方你都可以逛，只有这里不行，明白吗？
"曦梦点点头，眼睛却不自觉地往花园里瞟。透过篱笆的缝隙，
她看到里面种满了各种奇异的花草，有些正散发着柔和的微光。回小院的路上，
曦梦一直想着那个神秘的花园。黑白无常把她送到门口就离开了，说是要去执行公务。
小院里，那棵银灰色的树似乎长得更高了些。曦梦坐在树下，回想着这一天的经历。
地府并不像人间传说的那么可怕，相反，
这里的鬼差对她都很友善...甚至有些过于友善了。她想起孟婆偷偷换掉的汤，
黑白无常破例不给她戴锁链，
还有阎王看她的那种奇怪眼神...就好像他们都知道些什么关于她的事，却没人告诉她。
夜幕降临——如果地府那种渐渐暗淡的幽光可以称为夜幕的话——曦梦躺在小床上，
却怎么也睡不着。窗外，银灰色的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呼唤她。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
推开门走到院子里。树下的土地微微发光，曦梦蹲下身，发现那些光点正从树根处向外延伸，
像一条小路，指向某个方向。鬼使神差地，曦梦跟着光点走去。
它们引着她穿过几条僻静的小路，来到了白天那个被禁止入内的花园前。
此时的花园与白天截然不同。黑色篱笆上开满了发光的蓝色花朵，藤蔓自动分开，
让出一条通道。曦梦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花园里比想象中要大得多。
各种奇异植物按照某种规律排列着，形成复杂的图案。有些花朵像小灯笼一样悬浮在空中，
有些则在地面上蜿蜒生长，叶片上带着细密的金色纹路。曦梦蹲下身，
轻轻触碰一朵红色的花。花瓣在她指尖下颤动，竟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她吓了一跳，
赶紧缩回手。"别怕，"一个温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它们喜欢你。"曦梦转身，
看见一位穿着淡绿色长裙的女子站在花丛中。女子面容姣好，却带着一种非人的气质，
皮肤近乎透明，能看到下面流动的微光。"你是谁？"曦梦问道，却没有感到害怕。
"我是这里的园丁，"女子微笑着走近，"你可以叫我青萝。这个花园很久没有活人来过了。
""我...我已经死了。"曦梦低下头。青萝摇摇头："不，你是特别的。
这些花能感知灵魂的本质。"她指向周围的花朵，"它们都在为你绽放，你看不出来吗？
"曦梦这才注意到，花园里的所有花朵都朝她的方向倾斜，仿佛向日葵追逐太阳。
"这些是什么花？为什么白天不让人进来？"曦梦好奇地问。
青萝的表情变得严肃："这是净园，里面的每一株植物都是一个无法转世的善良灵魂。
他们生前太过纯净，死后不愿忘记前尘，宁可化为花草，也不愿喝下孟婆汤转世。
"曦梦睁大眼睛："所以...这些花都是...""是的，他们曾经是人，是动物，
甚至是精怪。"青萝轻抚过一朵紫色的花，"这一位是个大夫，生前救治了无数病人，
最后因过度劳累而死。他不愿忘记自己的医术，所以选择留在这里。
"曦梦突然感到一阵难过："那他们永远都不能转世了吗？""除非有一天，
他们自己愿意放下。"青萝看向曦梦，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或者，
遇到一个能帮他们解脱的人。"远处传来钟声，青萝脸色一变："快回去吧，
巡查的鬼差要来了。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来过这里。"曦梦点点头，匆匆沿着来路返回。
当她回到小院时，那棵树下的光点已经消失了，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躺在床上，
曦梦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她想起花园里那些会叹息的花，想起青萝说的话，
想起孟婆的甜汤...地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窗外，银灰色的树叶轻轻摇曳，
像是在安抚她入睡。曦梦慢慢闭上眼睛，梦里全是发光的花朵和温柔的低语。她不知道的是，
就在此刻，阎王殿内，秦广王正与崔判官对坐而谈，桌上摊开的生死簿上，
曦梦的名字正闪烁着越来越强烈的金光。"时间不多了，"秦广王沉声道，
"必须尽快确认她的身份。"崔判官点头："如果是真的...地府将迎来千年未有之变局。
”曦梦在地府的第七天，黑白无常带她参观了审判司。审判司是一座巨大的圆形建筑，
中央高台上摆放着十把黑玉座椅，周围环绕着层层叠叠的案卷架，直通穹顶。
无数鬼差穿梭其间，搬运着竹简和卷轴。"这里是初审亡魂的地方，"白无常解释道，
"根据生前善恶决定去向。"曦梦仰头看着那些高耸的架子，有些上面缠绕着黑气，
有些则散发着微光。"那些黑色的卷轴是什么？""大恶之人的记录，"黑无常冷冷地说，
"他们的审判会比较...激烈。"正说着，审判司大门突然被撞开，
两个高大的身影大步走入。曦梦倒吸一口冷气，本能地躲到白无常身后。来者一个长着牛头，
一个生着马面，皆身高近丈，肌肉虬结。牛头手持钢叉，马面腰缠锁链，
走动时地面都在微微震动。"老牛老马！"白无常笑着打招呼，"任务完成了？
"牛头闷哼一声算是回答，铜铃大的眼睛却盯住了白无常身后的曦梦。"这活人哪来的？
"他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震得曦梦耳膜发颤。"新来的亡魂，阎君特许在地府自由活动。
"黑无常简短介绍，"曦梦，这是牛头马面，地府的守卫统领。"马面弯下腰，
长脸几乎贴到曦梦面前，鼻孔喷出两道白气。"小不点，你躲什么？"他突然咧嘴一笑，
露出满口尖牙，"怕我们吃了你？"曦梦浑身发抖，却强撑着站直身子。"我...我不怕。
"她的声音细如蚊蚋。牛头哈哈大笑，笑声震得案卷架上的竹简哗啦作响。
"口是心非的小东西！"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来，让我看看你的魂魄成色。
"没等曦梦反应，牛头的手已经按在了她的头顶。那一瞬间，牛头庞大的身躯突然僵住了。
马面见状，也伸手触碰曦梦的肩膀，同样如遭雷击。两位凶神脸上的狰狞表情凝固了，
渐渐变成难以置信的震惊。牛头的手开始发抖，马面的长脸变得煞白。
"这...这是..."牛头的声音不再洪亮，反而带着一丝颤抖。马面突然单膝跪地，
低头行礼。"圣女..."他喃喃道，随即像是意识到什么，猛地住口。
白无常皱眉："你们怎么了？"牛头收回手，与马面交换了一个眼神。"没什么，
"他生硬地说，声音恢复了正常，"这小丫头魂魄很干净，少见。"但曦梦分明看到，
牛头缩回的手在微微发抖，指尖还残留着一丝金光，转瞬即逝。马面站直身子，
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布袋递给曦梦。"拿着，"他的语气突然温和了许多，"地府阴气重，
这个能保护你。"曦梦迟疑地接过袋子，里面装着几颗发光的白色小石子，摸上去暖暖的。
"月魄石？"黑无常挑眉，"你们倒是大方。"牛头马面没再多说什么，匆匆离开了审判司，
临走时还回头深深看了曦梦一眼，目光复杂难明。"他们...为什么突然对我那么好？
"曦梦困惑地问。白无常若有所思："牛头马面能直接感知灵魂的本质。
他们可能在你身上看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圣女是什么意思？
"曦梦想起马面脱口而出的那个词。黑白无常同时僵住了。
黑无常迅速转移话题："该去下一个地方参观了。"接下来的几天，
曦梦逐渐适应了地府的生活。她的小院成了地府鬼差们常去的地方，
连平日凶神恶煞的鬼差见到她都会放轻脚步，生怕吓着她。孟婆常派人送来特制的点心，
牛头马面偶尔会"路过"，留下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但最吸引曦梦的还是那个秘密花园。
每当夜深人静，银灰树下的光点就会出现，指引她前往净园。青萝总是等在那里，
教她认识各种花草及其对应的灵魂。"这株蓝色的叫'思归'，
"青萝指着一簇形似蝴蝶的花，"是一位思念故乡的游子所化。那丛红色的'丹心'，
是一位忠臣。"曦梦轻轻抚摸那些花朵，它们会在她指尖下轻轻摇曳，
发出只有她能听见的细语。有时是回忆，有时是遗憾，更多的是未了的心愿。
"为什么我能听见它们说话？"曦梦问。青萝神秘地笑了笑："因为它们选择了你。
"这天夜里，曦梦像往常一样来到净园，却发现青萝不在。
花园中央多了一株她从未见过的植物——一株半人高的小树，通体雪白，
枝头挂着几颗晶莹的果实，散发着珍珠般的光泽。曦梦不由自主地走近，伸手触碰树干。
刹那间，无数画面涌入她的脑海：一场大战，一个白衣女子站在地狱业火前，双手结印，
周身金光大盛...然后是撕裂般的痛苦，和黑暗。她猛地缩回手，画面立刻消失了。
那株白树却像是被注入了生命，枝条舒展开来，一颗果实"啪"地裂开，里面飘出一缕轻烟，
在空中形成一个人形轮廓，对着曦梦行了一礼，然后消散无踪。"你竟然能唤醒'往生树'！
"青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曦梦转身看见她站在花园入口，手中捧着一束奇异的花草，
脸上写满震惊。"那是什么？"曦梦心跳如鼓，
"我刚才看到的画面...""那是记录地府重大事件的灵树，"青萝快步走来，
"里面的果实封存着特殊灵魂。普通鬼差触碰它不会有任何反应。"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曦梦，
"你刚才看到了什么？"曦梦描述了那个白衣女子的画面。青萝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她最后说，"连黑白无常也不能说，明白吗？"曦梦点点头，
虽然满腹疑问。离开前，她采了几朵花，想编个花环送给经常照顾她的白无常。
青萝看着她选的花，欲言又止。"这些花...有特殊含义，"她最终说道，
"希望接受礼物的人明白自己在承受什么。"回到小院，曦梦用细藤蔓将花朵编织成环。
当最后一个结系好时，花环突然发出一阵柔和的金光，然后恢复正常。曦梦揉了揉眼睛，
怀疑自己看错了。第二天，她把花环送给白无常。白无常惊喜地接过，正要戴上，
黑无常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确定要戴这个？"黑无常严肃地问，"那是净园的花。
"白无常愣了一下，仔细查看花环，脸色渐渐变了。"曦梦，这些花是你亲手编的？
"曦梦点点头："有什么问题吗？""不，没有..."白无常犹豫片刻，
还是将花环戴在了头上，"很漂亮，谢谢。"就在这时，一个鬼差匆匆跑来，
在白无常耳边低语几句。白无常脸色一变："有亡魂在轮回台暴走？我们马上过去。
"他转向曦梦，"你乖乖待在这里，别乱跑。"但曦梦已经听到了"轮回台"三个字。
那是她还没去过的地方。等黑白无常一走，她悄悄跟了上去。轮回台位于地府西侧，
是一座巨大的圆形平台，台上悬浮着六个发光的漩涡，分别代表六道轮回。
此时台下一片混乱，一个通体赤红的人形正在鬼差群中横冲直撞，所到之处鬼差纷纷退避。
"让开！都让开！"红魂咆哮着，声音里充满痛苦，"我不要转世！我不要忘记她！
"黑白无常赶到现场，立刻加入制服红魂的行列。但那红魂力量奇大，
连黑无常的锁链都被挣断。混乱中，红魂一拳击中白无常的胸口，将他打飞数丈。
白无常撞在轮回台的柱子上，头上的花环掉落在地。曦梦躲在柱子后面，看到白无常受伤，
顾不上害怕，冲出去捡起花环想要还给他。就在这时，红魂突破了鬼差的包围，朝她冲来。
"小心！"黑无常大喊，但已经来不及了。红魂瞬间来到曦梦面前，赤红的双手朝她抓来。
曦梦吓得闭上眼睛，本能地举起花环挡在面前。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慢慢睁开眼，
看到红魂停在一步之遥，死死盯着她手中的花环。那狂暴的红色正在褪去，
露出一个年轻男子的样貌。"这花..."男子颤抖着伸出手，
却在即将碰到花环时缩了回去，"是她的最爱..."曦梦不知哪来的勇气，
轻声问道："她是谁？"男子的表情变得柔和："我的妻子...我们说好来世还要相见，
可是我害怕转世后会忘记她..."曦梦想了想，将花环递给他："这个给你。
青萝说花里有记忆。"男子小心翼翼地接过花环。当他的手指碰到花瓣时，
花环再次发出金光，将男子整个包裹起来。金光中，男子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稳定，
红色完全褪去，露出一张平和的脸。"我想起来了，"他微笑着说，
"爱是不会被轮回磨灭的。"他向曦梦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主动走向轮回台，
跳进了代表"人道"的漩涡中。全场鸦雀无声。所有鬼差都盯着曦梦，表情震惊。
黑无常第一个反应过来，冲到曦梦身边："你没事吧？"曦梦摇摇头，
然后想起白无常："他受伤了！"白无常被扶过来，胸口有一大片灼伤的痕迹。
曦梦捡起地上散落的花朵，轻轻按在伤口上。花朵发出微光，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这..."白无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
"你怎么做到的？"曦梦自己也愣住了："我...我不知道。只是觉得应该这样做。
"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都让开。"鬼差们立刻分开一条路，
崔判官手持竹简走了过来。他先是检查了白无常的伤势，然后转向曦梦，
目光锐利得像是要看穿她的灵魂。"那些花是从净园采的？"他直截了当地问。
曦梦心虚地点点头，准备接受责罚。但崔判官只是"嗯"了一声，在竹简上记录着什么。
"判官大人，"黑无常上前一步，"曦梦她...""我知道，"崔判官打断他，
"阎君早有预料。"他合上竹简，意味深长地看了曦梦一眼，"从今天起，
你每天去净园采一束花，送到判官殿来。"曦梦惊讶地抬头："我可以正式去净园了？
"崔判官嘴角微微上扬，那几乎可以算是一个微笑："阎君特许。不过，必须有鬼差陪同。
"他转向黑白无常，"你们负责此事。"说完，崔判官转身离去，黑袍在身后翻涌如云。
曦梦注意到，他的腰间挂着一枚青白色的玉佩，那玉佩在经过她身边时，突然闪了一下，
就像在回应什么。回到小院后，黑白无常对今晚的事只字不提，只是叮嘱曦梦好好休息。
但当他们离开时，曦梦透过窗户看到他们在院门外低声交谈，表情凝重。
白无常摸了摸已经痊愈的胸口，又碰了碰头上重新戴好的花环："这不是巧合，对吧？
"黑无常摇头："从一开始就不是。你还记得她来的第一天，生死簿上的金光吗？
""你认为崔判官知道些什么？""不止崔判官，"黑无常压低声音，
"阎君们显然也在等待什么。牛头马面的反应，孟婆的特别关照，
还有净园...一切都指向那个传说。
""如果真是那样..."白无常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敬畏，"地府将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们走远后，曦梦从窗边退回床上。她听不懂鬼差们的对话，
但隐约感觉这一切都和自己有关。她摸出马面给她的月魄石，
那些小石头在她手心温暖地跳动着，像是在安慰她。窗外，银灰色的树叶沙沙作响，
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只有它们才知道的秘密。阎王殿的传唤在清晨到来。
给那棵银灰色的树浇水——虽然它似乎并不需要——一个穿着红袍的小鬼差就急匆匆地跑来，
通知她十殿阎罗召见。"现在？"曦梦手中的水瓢差点掉在地上。
这几天她已经见识了地府的许多奇观，但十殿阎罗齐聚的场面还是让她本能地紧张起来。
小鬼差点点头，眼睛却好奇地打量着曦梦："判官大人说，要你穿上这个。
"他递过一个包袱。包袱里是一件月白色的长袍，质地轻盈如雾，
袖口和衣襟绣着银色的暗纹。曦梦换上后，袍子自动调整到合身的尺寸，
衣料上的暗纹在光线变化下若隐若现，像是活物般流动。"这是..."曦梦抚摸着衣袖，
触感冰凉丝滑。"灵官袍，"小鬼差眼中闪过一丝羡慕，"只有地府正式官员才有资格穿。
"曦梦的心跳加快了。她跟着小鬼差穿过几条幽静的回廊，来到阎王殿前。殿门高耸，
上面雕刻着十八层地狱的景象，栩栩如生到令人不敢直视。"进去吧，"小鬼差低声说，
"十位阎君都在等你。"殿内光线昏暗，十位阎王高坐在黑玉宝座上，分列两侧。
崔判官站在中央，手持竹简。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和几位不认识的鬼差分别站在两侧，
表情肃穆。曦梦的膝盖有些发软。她深吸一口气，走到大殿中央，
按照白无常之前教她的礼仪，跪下叩首："曦梦拜见各位阎君。""起来吧，孩子。
"正中宝座上的秦广王开口道，声音比曦梦想象中要和蔼。她小心翼翼地站起来，
这才注意到大殿地面上绘制着一个巨大的圆形图案，而她正站在圆心位置。图案复杂精美，
由无数细小的符文组成，有些部分正在发出淡淡的金光。"曦梦，"秦广王继续道，
"自你来到地府，表现非同寻常。你能安抚亡魂，治愈伤魂，甚至唤醒沉睡的净园灵花。
这些都不是普通灵魂能做到的。"曦梦低下头："我只是...做了觉得应该做的事。
""正是这种纯粹的本心，让你与众不同。"楚江王接话道，"经过十殿商议，
我们决定正式任命你为'灵魂抚慰使'，专职安抚地府中的痛苦亡魂。"崔判官走上前，
展开一道卷轴："此职虽非地府常设，但权限等同于七十五司主事。
可自由出入除禁地外所有区域，调用丙级以下资源，并有直接面见阎君之权。
"曦梦瞪大了眼睛。她不太明白这些头衔和权限意味着什么，但从周围鬼差的表情来看，
这似乎是件大事。"我...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好。"她诚实地说。"你会做好的。
"秦广王微笑道，"现在，接受你的印信。"崔判官从袖中取出一枚白玉令牌，
上面刻着"抚魂"二字。当曦梦接过令牌的瞬间，她突然感到手腕内侧一阵灼热。低头一看，
一个金色的莲花印记正在皮肤上缓缓浮现，发出柔和的光芒。"啊！"她轻呼一声，
下意识想擦掉那个印记，却发现它像是长在了皮肤里。大殿里响起一阵低声议论。
十位阎王交换着眼神，表情复杂。崔判官迅速在竹简上记录着什么，笔走如飞。
"果然..."秦广王低声说，随即提高声音，"仪式完成。黑白无常，
你们负责教导曦梦基本法术。其他人，各归其位。"离开阎王殿后，
白无常看起来比曦梦还要兴奋："你知不知道'灵魂抚慰使'意味着什么？
地府上次设这个职位还是一千多年前！""那个印记..."曦梦揉着手腕，
莲花印已经不再发光，但依然清晰可见，"是什么？"黑无常的表情变得严肃："一个标记。
说明阎君们对你的能力有更高期待。"他明显在避重就轻。"别管那些了，
"白无常转移话题，"我们先教你一些基础法术，免得你工作时遇到危险。
"他们带着曦梦来到一处僻静的训练场。场边摆放着各种武器和道具，中央画着几个法阵。
"地府法术与人间不同，"黑无常解释道，"我们借助的是幽冥之力，而非天地灵气。
"他示范了一个简单的手印，掌心浮现出一团幽蓝色的火焰。"这是'幽冥火'，
可驱散恶灵，也可照明。"曦梦学着他的样子结印，却什么也没发生。试了几次后，
她有些沮丧："我做不到。""别急，"白无常安慰道，"感受体内的能量流动，
想象它从丹田上升到掌心..."曦梦闭上眼睛，按照指示感受。突然，
她手腕上的莲印微微发热，一股暖流从那里涌向手掌。当她再次结印时，
掌心"呼"地冒出一团火焰——不是幽蓝色，而是淡金色的。黑白无常同时后退一步，
脸色大变。"怎么了？"曦梦慌忙甩手，火焰立刻熄灭了，"我做错了吗？
""不...没错。"白无常勉强笑道，但表情依然震惊，
"只是...你的火焰颜色很特别。""特别不好吗？""特别...强大。
"黑无常含糊其辞，"我们学下一个。"接下来的几天，
曦梦跟着黑白无常学习各种基础法术。她学得很快，
快到让两位经验丰富的鬼使都感到不可思议。更奇怪的是，
她施展的法术总会带上那独特的金色光芒，与普通鬼差的幽冥之力截然不同。"这不合理，
"一次训练后，黑无常私下对白无常说，"她学'锁魂咒'只用了一天，我当初学了三个月！
""不只是学习速度的问题，"白无常忧心忡忡，"她的力量本质...你注意到了吗？
那根本不是幽冥之力。""我知道。"黑无常沉声道，"但这事我们管不了。
阎君们显然心中有数。"与此同时，曦梦正式开始了"灵魂抚慰使"的工作。
她的第一个任务是安抚一个在火灾中丧生的孩子灵魂。
那孩子被安置在"安宁阁"——地府专门安置痛苦亡魂的地方。还没进门，
曦梦就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他叫小豆子，七岁，"负责看守的鬼差说，
"一家五口只有他死了，其他人都逃出来了。他一直喊着要妈妈，已经三天了，
我们实在没办法。"曦梦轻轻推开门。房间里，一个半透明的小男孩蜷缩在角落，浑身焦黑，
只有一双眼睛还清澈明亮。看到曦梦，他瑟缩了一下，哭得更厉害了。"别过来！火！
到处都是火！"小豆子尖叫道。曦梦没有贸然靠近。她在距离孩子几步远的地方坐下，
从怀里掏出几颗月魄石——马面给她的那些。她把石头放在地上，轻轻一推，
它们就滚到小豆子脚边，发出温暖的光。"这是什么？"小豆子的哭声小了些，
好奇地看着那些发光的石头。"会发光的小石头，"曦梦柔声说，"你摸摸看，暖暖的。
"小豆子迟疑地碰了碰其中一颗，当发现它确实不烫手后，稍稍放松了些。
曦梦趁机又靠近了一点。"你...你也死了吗？"小豆子突然问。曦梦点点头："嗯。
我也死了。""疼吗？你死的时候。""不太记得了。"曦梦实话实说，"你呢？
"小豆子低下头："疼。好疼好疼。我想妈妈..."他的声音又带上了哭腔。
曦梦感到胸口一阵刺痛。她小心地伸出手："我也很想我的奶奶。要来做个游戏吗？
想象你最喜欢的地方..."小豆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放在了曦梦掌心。
就在他们肌肤相触的瞬间，曦梦手腕上的莲印再次发热，一股暖流从她体内流向小豆子。
孩子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焦黑的皮肤渐渐恢复正常的颜色，痛苦的表情被平静取代。
更奇妙的是，曦梦感受到一股温暖的能量从小豆子那里回流到自己体内。
那感觉像是喝了一杯热茶，从内到外都暖洋洋的。"我感觉...好多了。
"小豆子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不疼了。""因为你是个勇敢的孩子。"曦梦微笑道，
"想听听你妈妈现在怎么样了吗？"小豆子点点头，眼睛亮了起来。曦梦看向门口的鬼差，
后者会意，取来一面铜镜。曦梦念着白无常教她的咒语，镜面泛起涟漪，
渐渐显现出人间的景象：一位憔悴的妇女正在寺庙里上香，面前摆着小豆子的照片。"妈妈！
"小豆子扑到镜子前，眼泪又流了下来，但这次是思念而非痛苦的泪水。"她很好，
"曦梦轻声说，"她永远都会记得你。现在，你准备好去转世了吗？
"小豆子盯着镜中的母亲看了很久，最后点点头："嗯。我想让妈妈不要再难过了。
"曦梦牵着小豆子的手，亲自送他到轮回台。
当小豆子的身影消失在代表"人道"的漩涡中时，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你做得很好。"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曦梦转身，看见崔判官站在那里，手中竹简摊开，
似乎刚刚记录了什么。"谢谢。"曦梦低头行礼，"我只是...试着理解他的感受。
"崔判官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正是这种同理心，让你与众不同。"他顿了顿，"明天开始，
你每天上午来判官殿报道。有些古籍记载的安抚技巧，或许对你有用。
"曦梦惊讶地抬头："我可以进判官殿？""有限区域。"崔判官补充道，随即转身离去，
黑袍在身后翻飞。回小院的路上，曦梦的心情格外轻松。她第一次感到，死亡或许不是终点，
而是一个新的开始。手腕上的莲印微微发热，像是在回应她的想法。然而，
并非所有鬼差都对曦梦的晋升感到高兴。经过一处拐角时，她无意中听到两个鬼差的对话。
"凭什么一个小丫头能得阎君如此青睐？"一个沙哑的声音抱怨道，"我在地府服役两百年，
连判官殿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听说她能安抚亡魂，"另一个声音说，
"但谁知道是不是用了什么邪术？那些金色的光...我从没见过那种力量。
""净园的花也是，"沙哑声音继续道，"千百年来没人能动，她一碰就活过来了。
太蹊跷了。"曦梦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退开，绕了远路回小院。
她没想到自己的特殊待遇会引起这样的不满。当晚，孟婆突然来访。
这是曦梦第一次在自己的小院接待客人，她手忙脚乱地想要倒茶，却发现根本没有准备茶具。
"别忙了，孩子，"孟婆笑着坐下，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壶和两个杯子，"老婆子自己带了。
"她倒出的液体不是茶，而是一种散发着花香的琥珀色液体。曦梦尝了一口，
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和那天在奈何桥喝的"孟婆汤"一个味道。"好喝吗？
"孟婆笑眯眯地问。曦梦点点头："和上次一样甜。为什么别人喝的孟婆汤是苦的，
我的却是甜的？"孟婆的笑容变得神秘："因为你的汤里，我加了一点特别的东西。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发光的粉末，"三生石下的记忆结晶，
千年才凝结一粒。""记忆...结晶？""它能保护特定灵魂的记忆不被抹去，
"孟婆解释道，"只有纯净到极致的灵魂才能承受它的力量。普通人喝了，会魂飞魄散。
"曦梦的手一抖，差点打翻杯子："那我为什么...""因为你与众不同，孩子。
"孟婆的目光变得深邃，"从你踏上奈何桥的第一步，我就知道了。你的灵魂...有印记。
"曦梦下意识摸着手腕上的莲印。"不，不是那个。"孟婆摇头，"是更深层的印记。
就像..."她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就像一件珍贵的宝物，被打上了主人的标记。
"曦梦感到一阵寒意："谁...谁是主人？"孟婆没有直接回答。她喝完杯中的液体，
站起身准备离开："崔判官明天要你去判官殿？"曦梦点点头。"小心那些古籍，
"孟婆意味深长地说，"有些知识，知道得太早反而是负担。"送走孟婆后，
曦梦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孟婆的话像谜语一样在她脑海中回荡。窗外，
银灰色的树叶沙沙作响，仿佛也在诉说着什么秘密。第二天一早，曦梦按约前往判官殿。
崔判官已经在那里等候，领她进入一个从未对外开放的藏书室。
"这些卷宗记载了地府历代安抚亡魂的技巧，"崔判官指着一排竹简说，"你可以自由翻阅，
但不要乱动其他东西。"曦梦恭敬地应下，开始浏览那些竹简。大多数文字晦涩难懂，
但奇怪的是，当她集中注意力时，那些字似乎会自动在脑海中变得清晰。
她正专心研读一卷关于"怨灵净化"的竹简，突然"啪"的一声，
一本厚重的典籍从高处的架子上掉了下来，正好落在她脚边，自动翻开到某一页。
曦梦弯腰捡起，目光落在展开的页面上，顿时如遭雷击。页面上是一幅画像，
画中的女子身着白袍，面容与她有七分相似，眉心有一点朱砂，手腕上赫然是一个金色莲印。
画像下方写着："净世圣女，殁于地狱业火，魂魄散尽，唯留一点真灵不灭。
""这..."曦梦的手开始发抖。"你看得够多了。"崔判官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他一把合上典籍，将它放回高处，"今天到此为止。"曦梦抬头，
发现崔判官的表情异常复杂，眼中闪烁着某种她无法解读的情绪。"那画像上的人是谁？
"她鼓起勇气问道。崔判官沉默良久，最后只说了一句："时候未到。"离开判官殿时，
曦梦的心跳仍然没有平复。净世圣女...这个称呼在她脑海中回荡，
与牛头马面无意中喊出的"圣女"重合在一起。她隐约感到，
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谜团的边缘，而谜底，或许会改变她在地府的一切。"万灵节？
"曦梦放下手中的灵花，抬头看向正在整理案卷的白无常。"地府百年一度的盛会，
"白无常解释道，手指灵活地将一卷竹简系好，"纪念所有安息的亡魂，
也庆祝地府本身的运转。十殿阎罗都会出席，还有各种表演和庆典。"黑无常从门外走进来，
手里捧着一叠新送来的文书："今年的万灵节提前了，据说是为了配合某种天象。
"他将文书放在已经摇摇欲坠的案卷堆上，"曦梦，崔判官要你去一趟净园，
采集些特殊的花卉装饰会场。"曦梦眼睛一亮："我可以自己挑选吗？""带上青萝的意见，
"黑无常提醒道，"不是所有净园的花都适合采摘。"净园比往常热闹。
青萝正指挥着几个花灵——曦梦现在知道他们是低阶的草木精灵——修剪枝叶。看到曦梦，
她飘然而至，绿裙在身后如花瓣般舒展。"听说万灵节要提前？"青萝直接问道。
曦梦点点头："黑无常大人说需要特殊的花卉装饰会场。
"青萝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跟我来。"她领着曦梦深入净园，
来到一处曦梦从未涉足的区域。这里的植物更加奇异，有些甚至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
枝干中流淌着发光的液体。"这些是'忆梦花'，"青萝指着一丛形似铃铛的蓝色花朵，
"能唤起亡魂最美好的记忆。那边发金光的叫'往生莲'，可以帮助亡魂平静地接受轮回。
"曦梦小心地触碰一朵"忆梦花"，花瓣立刻发出悦耳的铃声，同时散发出淡淡的蓝色光点。
"好美..."她轻声感叹。青萝的表情却有些凝重："曦梦，
你知道为什么万灵节突然提前吗？""黑无常大人说是因为天象？
""千年一遇的'幽冥月全食'，"青萝解释道，"届时阴阳界限会变得模糊，
地府的力量将达到顶峰。"她顿了顿，"对你这样的灵体来说，既是机遇，也是危险。
"曦梦眨了眨眼："我这样的灵体？"青萝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迅速转移话题："总之，采花吧。记住，每种只取三朵，不要贪多。"采完花，
曦梦正准备离开，青萝突然叫住她："等等。"她从怀中取出一枚银色的叶子，
别在曦梦衣领上，"戴着它，能帮你稳定灵力。"回到判官殿，
崔判官对曦梦采集的花卉十分满意，指派了几名鬼差协助她设计装饰。
曦梦将"忆梦花"编成垂帘挂在主会场入口，把"往生莲"做成浮灯漂在冥河上，
又用其他灵花编织成各种造型，摆放在会场各处。随着她的布置，
原本阴森的地府渐渐变得如梦似幻。蓝色的光点在空中飘浮，金色的莲灯在水面摇曳，
连一向严肃的鬼差们都忍不住驻足观看。"这些设计...很有创意。"崔判官评价道，
语气中带着难得的赞赏。曦梦的脸微微发热："谢谢判官大人。我在人间时，
经常用野花编东西打发时间。"崔判官的目光在她手腕的莲印上停留了一瞬："有些天赋，
是跨越生死的。"万灵节当天，整个地府焕然一新。各色彩幡悬挂在建筑之间，
灵火灯笼照亮了每条街道。亡魂们暂时从各自的刑罚或休憩中解脱，参与到庆典中来。
就连十八层地狱的受刑者，今天也能得到短暂的喘息。主会场设在孽镜台前的广场上。
十殿阎罗的宝座被安置在高台上，下方是各级鬼差和特邀亡魂的座位。更外围，
普通亡魂可以自由观看庆典。曦梦被安排坐在前排，紧挨着黑白无常。
她穿着孟婆特意为她缝制的新衣——一件银白色的长裙，袖口和裙摆绣着暗纹，
在灯光下会显现出花朵的图案。"紧张吗？"白无常小声问。曦梦点点头，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莲印。自从被正式任命为"灵魂抚慰使"后，
她参加了不少地府活动，但万灵节这样的重大场合还是第一次。"别担心，"白无常安慰道，
"你今天只要好好欣赏表演就行。"庆典以十殿阎罗的入场开始。他们身着正式朝服，
依次登上高台。秦广王简短致辞后，各种表演轮番上演——鬼差们的武艺展示，
亡魂合唱团的冥曲演唱，甚至还有一出讲述地府起源的戏剧。最后一个节目是"灵舞"，
由地府精选的舞者表演，象征阴阳调和。然而就在舞者即将上场时，
一个红衣鬼差匆匆跑到崔判官身边，低声说了什么。崔判官脸色微变，
立即向高台上的阎君们汇报。"怎么了？"曦梦好奇地问。
黑无常皱眉："领舞的舞者突然灵力紊乱，无法上场。""没有备选吗？
""灵舞需要特殊体质的舞者，"白无常解释，"不是随便谁都能跳的。
"十殿阎罗短暂商议后，秦广王宣布："节目调整，直接进入宴饮环节。"就在这时，
孟婆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阎君，老身有个提议。"她指向曦梦，"这孩子身具净灵体，
或可一试。"曦梦瞪大了眼睛，差点从座位上滑下去。她？跳舞？
在十殿阎罗和整个地府面前？十位阎君交换了一下眼神，秦广王点头："可。""我不行的！
"曦梦慌乱地小声抗议，"我从没学过什么灵舞！"孟婆已经来到她身边，
轻按她的肩膀："净灵体不需要学习，跟着感觉走就行。"她凑近曦梦耳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