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云景弘跪在我镇国公府门前三天三夜。“沈伯父，景弘真心求娶，以后定不辜负。
”结婚当晚葵水来访，错过洞房。紧接着就是为家人守孝。三年后，守孝期将满。
我满心期待和云景弘迟来的“圆房”。听到侯府下人饭后谈资。
“侯爷明天要迎娶武威侯府家嫡小姐了。”“夫人没了娘家撑腰，比我们这些下人都不如。
”我成了整个长安城的笑话。他以为镇国公嫡女沈织，就非他云景弘不可吗！我沈织，
只和离，不下堂！1云景弘坐在案后。“沈织，你将喜事张罗布置好，就去庄子上住一阵子！
”想起听到丫鬟的议论。满心期待倒成了笑话。我仰起头不停眨眼，不让泪水留下。
“侯爷对安清韵倒是情深义重。”云景弘提高音量喊我名字。“沈织！你就不能理解一下我？
你我二人，成婚三年都无所出……”父母之丧，夫妇不相入。守孝期不可圆房！
他这娶新人的借口……我嗤笑了一声。没有说话。云景弘看我这样，神色不耐地摆手。
“不必多说，清韵下月过门。你抓紧布置好府上，收拾东西搬去庄子里，别让她难堪。
”“好。”我点头应下。云景弘愣住，许是没想到我会答应得这么痛快。
语气又恢复往日温和。“待日后清韵怀有子嗣，我再将你接回……”“不必了。
”我低头轻抚腰间玉佩，讥笑嘲讽。“我们好聚好散吧。”他脸涨得通红，羞恼怒吼。
“沈织你别得寸进尺。也就我好心，还愿收留你这个克死家人的孤女。”亲人之死，
一直是难以释怀的痛。被他这样说，我只觉心口闷得难受。但这不是他云景弘作贱我的理由。
“不用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过是我没了利用价值，安家又手握实权，能为你铺路罢了。
”云景弘被我怼得哑口无言，怒极反笑。“行，既然你要自请下堂，
我这就给你写休书成全你！”我上前两步纠正他。“不是休弃，是和离！”仰头与他对视，
态度不肯退让半分。“要么和离，要么安清韵做妾，你自己考虑。
”云景弘见我怎么都不肯让步。“镇国公府都没了，我看你能去哪！”不情愿地写信和离书。
“不劳你操心，拿到和离书，我自会带着陪嫁离开你靖安侯府。”撂下这句话，我摔门而出。
次日一早。陪嫁丫鬟绿萝在收拾东西。我坐在窗前，看着院子里那株山茶。
胞兄沈岩亲手为我种下的。如今山茶已经长得枝繁叶茂，陪我赏花的人却没了。
“夫……小姐，老夫人来了。”“沈织！你给我滚出来！”尖锐嗓音穿透破旧门板。
“好大的胆子！竟敢跟景弘要和离书！”云老夫人被簇拥着走进来，脸上满是怒意。
“你一个不下蛋的母鸡，弘儿要继续留着你已是恩典，居然胆敢诓骗我儿要和离书？
”我垂眸掩去眼底的冷意。“老夫人说的是，我不配他以正妻之礼相待，
云景弘配不上我镇国公府带来的利益。”“你！”老夫人气得发抖，指着我的鼻子。
“你个克星！克死你家人不说，还想来祸害我云家。我儿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当年是他云景弘跪在我家三天三夜，死乞白赖娶我回来。”我冷声打断她。三年来，
这位就一直对我各种挑剔。我多有忍让，未曾与她多费口舌。可她不该拿我家人说事。
“刚嫁进门，我父母亲人就出事了，明明你云家风水不好。”“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既然没人教养，那我来替你父母教教你规矩！”老夫人面色狠戾。话落，
扬手朝我脸上扇来。我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用力甩开。“我们已经和离！教育我，
你还没资格！”她身子歪了一下，被身后嬷嬷扶住。被她冷脸呵斥。“给我按住她们！
”一旁绿萝被按在地上。两个嬷嬷上前来。还未触到我胳膊。就被一道清朗男声打断。
2“住手！我看谁敢动她！”话音刚落，院门“砰”一声被人从外踹开。陆沉舟。
在这位圣眷正浓的少年将军面前。老夫人刚才嚣张的气焰矮了半截，却强撑着端起架子。
“陆小将军，这是我云家家事……”陆沉舟带着讥诮笑意。“家事？云景弘已写下和离书，
她如今是自由之身，与你云家无半分瓜葛。”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我。
世人口中的“玉面阎王”，却笑得柔和。“本将军今日登门，是替她父兄接她回家。
镇国公府满门忠良，谁给你的胆子掌嘴？”后半句话语里的煞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云老夫人终究没敢再多说其他。“沈织，真有你的！”留下一句话，带着人悻悻然退出院子。
我抬起头，和陆沉舟四目相对间。竟在这人眼底看到一闪而过的紧张之色。
陆家和我家都是将门世家。镇国公府剩下我父母、胞兄沈岩与我。可我成婚不久，
父兄还有母亲就相继离世。过了半晌，陆沉舟开口。“走吧。”看着他满脸愧疚，
我怔在原地没动。陆沉舟大步走到我面前站定。表情看着有些吓人。“云景弘这么对你，
你还舍不得他吗？”我瑟缩了一下脖子，摇头。“嫁妆还未清点。”陆沉舟正要说话，
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云景弘领着一位女子走进院子。安清韵。望着我，
眼中那抹得意掩藏得很好。“陆小将军？”云景弘显然还没去云老夫人处。
见到陆沉舟有些意外，强撑着侯爷架子见礼。“陆小将军今日怎有空来我这小小的靖安侯府？
”“来接沈小姐。”安清韵脸上带着关切神色。“沈妹妹~听景哥哥说，你为了我们成婚，
要自请下堂？”我冷眼看着面前这人表演。“我们是和离。”安清韵莲步轻移，声音软糯。
“妹妹娘家已无人可依。不如留在府中，我们姐妹相伴，也好有个照应。”妹妹？
我差点笑出声。这是要我做妾的意思。安清韵果然好算计。还真不愧是安家最受宠的小姐，
这心眼子……既能显示自己的大度，又能羞辱我。“安小姐说笑了。我父母只有我一个女儿，
从无什么姐妹。安小姐还是别乱攀亲戚的好。”我退后两步躲开她伸来的手。
省得等下被她算计。着实让人恶心。安清韵面有些挂不住。但很快又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姐姐说得是，是我唐突了。只是想着你一个人……”“够了，沈织！”云景弘厉声打断，
脸色铁青。“清韵好心劝你，你别不识好歹！能留你，已是大度。”挥手制止陆沉舟开口。
我直面云景弘。“不劳你为我以后费心，好好操心一下怎么还我嫁妆吧！”云景弘肆意大笑，
有恃无恐。“沈织你还想和离！你一个下堂妇，又是孤女，离了我云家能去哪？
”“谁说她没有家？”刚才一直安静的陆沉舟却忽然转身面向我。
郑重其事地弯腰看我“沈织，你可愿嫁给我？”我愣住，
没想到他会说这……但是看着他眼中的紧张和希冀。我居然鬼使神差地点头答应了。“愿的！
”见我点头，陆沉舟俊脸上挂满笑意。这还是今天第一次见他眼里带着真实笑意。我看呆了。
“沈织！”云景弘怒吼扯回我思绪。“你们是不是早就暗通款曲，所以她才敢跟我要和离书！
”“云景弘，你说话客气点。”云景弘见陆沉舟护着我，面色更加难看。
“陆将军倒是护花心切。”他阴阳怪气地讥讽。
“要不是你二人早有私情……”3“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样龌龊！”没等到我的回答，
陆沉舟阴翳着脸转身。从怀中掏出一沓信笺。“倒是你，云景弘。你和安清韵的这些情诗，
我不介意让全京城都看看。”他扬了扬手中的其他纸张。见我好奇，
陆沉舟将手里东西递给我。安清韵脸色煞白，云景弘更是面如死灰。
“你……你怎么会有这些？”“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仅这些情诗……”陆沉舟冷笑。
“你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云景弘恨恨地瞪着陆沉舟，咬牙切齿。“就算如此，
和离书还没去官府备案。沈织还算我靖安侯府的人。”“我不同意她再嫁！
她就嫁不了”陆沉舟眼中闪过杀意，双手握拳。“那你想如何？”云景弘昂起头，
神情满是得意。“她要么继续在靖安侯府做妾，伺候主母。
”“要么就老老实实去庄子上待着，那都别想去！”我看着云景弘这副欠揍的嘴脸。
只觉得可笑。嫌弃我无用时想另娶，现在又不肯放手。真是又当又立。“云景弘，
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从绿萝手中接过官府官凭。
红色官印嘲笑着云景弘刚才的大放厥词。云景弘盯着我手中的官凭，脸色青白交替。
“这不可能！和离书什么时候……”“昨日就已备案。”我将文书在他面前晃了晃。
“云大人，您该不会连官府的红印都不认识吧？”“沈织你个贱人！
”云老夫人从外头冲进来，满脸狰狞。“竟敢背着我们偷偷去官府！”她伸手就要来抢文书，
我侧身避开。陆沉舟冷声开口。“撕毁官府文书可是要问斩的。你确定要在本将军面前犯法？
”云老夫人的手僵在半空，面如死灰。安清韵见状，立刻红了眼眶。“沈姐姐，
你何必做得这么绝呢？我本想与你姐妹相处……”“安小姐。”我打断她，晃动手里的纸张，
出声嘲讽。“守孝期与人私会，是哪家教出来的规矩？”见两人面色难看。我继续添火。
“还是说，武威侯府的家教就是如此？”“你胡说！”安清韵声音尖锐，再无方才的柔弱。
“我何时……”“陆将军手里的情书是事实吧？”陆沉舟配合掏出那叠信笺晃了晃。
我又将手中资料递给二人。安清韵看到上面写的内容瞬间闭嘴。陆沉舟给我看到那些纸张里，
仔仔细细记录了两人私会的场景。连他们做那事时说的话，都写得明明白白。
云景弘脸涨得通红。“沈织，你的嫁妆还在我府中！没有我同意，你哪里都去不了！
”“嫁妆？”陆沉舟勾唇，朝云景弘逼近。“你们最好如数归还她的嫁妆。
”陆沉舟连表面平和都懒得维持。“否则本将军不介意亲自上门，帮未婚妻讨要嫁妆。
”我最后看了一眼院中那株山茶花，面露不舍。正要走，陆沉舟喊停我。“别急。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看他一铲一铲小心将山茶树挖出来。陆沉舟抱着那棵山茶，
朝我温柔笑道。“走吧，回家。”身后传来云景弘喊声。“沈织！沈织你给我站住！
”陆沉舟停住，转身警告。“还有一件事， 若外间有任何侮辱织织名声的传闻。
我都不介意将你和安小姐的情诗和某些房中事务的画本展示给众人看。
”4我镇国公府熟悉的大门，忍不住落泪。管家陈伯在门口迎接。“小姐府里的一切，
多亏了陆小将军。”“你……什么时候开始打理这里的？”我转身看着身后的男人。
“伯母去世后就一直……”陆沉舟垂下眼眸。“我想着，你回来就能看到这里和之前一样，
你还有家。”我鼻子一酸，差点落泪。“陆沉舟，你这又是何必……”他抬起头看着我，
眼中满是认真。“我心甘情愿。”熟悉的香味消散我的难过。“我好像闻到……桂花糕？
”陆沉舟脸上笑容羞涩。“你最爱吃这个。我让人学了很久，不知道味道对不对。
”靖安侯府嫁妆归还。只是我原本上好的紫檀木家具，不少被换成了楠木。
有些明显是拿用过的物件来凑数。不仅如此，数量也对不上。这些都要原封不动地讨回来。
正算着，绿萝跑进来。“小姐，外头又在传您闲话了！”我手中动作未停，
闻言只是淡淡一笑。“说了什么？”绿萝不吱声。我满不在意地摆手。
“无非就是说我善妒成性，容不下侧室；又或者说我不孕不育，活该被休。”为自己添茶。
“或者说我弃妇身份配不上陆小将军。”绿萝气得直跺脚。“这些人简直胡说八道！
”我不在意地摆手。“让他们说去吧。反正闲话当不了饭吃，也要不了我的命。”正说着。
管家说陆沉舟和他父母来了。我迎出去。陆沉舟翻身下马，身后是抬着箱子的长队。
“这是做什么？”陆沉舟没有说话。从怀中掏出一份厚厚的清单。
后面跟来的陆家夫妇笑呵呵地看着我。“织织，这是聘礼单子。我和你陆伯父来提亲，
下月迎娶你过门。”时间，正是安清韵大婚的日子。我接过清单扫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
黄金万两、良田千亩……这份聘礼的份量，比当年云景弘娶我时丰厚了十倍不止！“伯母，
这么重的聘礼……”“不重。”陆沉舟认真地看着我。“娶镇国公府的千金小姐，
这些都不够。”我心中一暖，却又担心他太过破费。“可是……”“没有可是。
”陆沉舟打断我。“我陆沉舟娶妻，就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有多珍视她。”“新郎官来了！
”一盏茶过后，我们和另一支迎亲队伍相遇了。花轿停下来。听到陆沉舟的脚步到轿前，
我轻声问。“怎么停下来，发生什么事了？”陆沉舟探头进轿子。“织织，今日是个好日子，
为夫带你来靖安侯府凑个热闹，你就在轿子里看戏。”说完，走向靖安侯府大门。
云景弘正在踢轿门。刚牵着安清韵走出来。安清韵一袭红衣站在云景弘身后。
脸色越来越难看。像是刻意的，两顶并排摆在一起。我的花轿是紫檀木打造，雕花精美，
轿顶镶嵌着夜明珠。她的花轿，是上品红木。没有对比还算能汉地过去。但这对比下来，
简直寒酸得厉害。更别说迎亲队伍的规模，我这边足有三百人，锣鼓喧天。
她那边不过百十人，显得冷清许多。不仅安清韵。云景弘面色不好看。“你来干嘛？
”陆沉舟从怀中掏出账册。“云景弘！三年来你挪用我夫人嫁妆的账，趁今日有众人见证，
咱们一并算清！”围观的百姓越聚越多，议论声此起彼伏。“怨不得沈小姐要和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