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遇惊鸿基地一楼大厅的空气永远带着点电子设备特有的干燥气味，
混合着速食泡面的咸香。林一言跟在战队经理身后，脚步刻意放得很轻，
鞋底与光洁的瓷砖地面接触，发出几不可闻的窸窣声。他微微垂着眼，
视线落在经理脚后跟那块磨得有点发亮的深色裤脚上，
努力维持着脸上那点经理口中“靠谱”的疏离表情。“小林啊，这次真是解了我们燃眉之急！
”经理的声音洪亮，在空旷的大厅里撞出一点回音，他侧过身，
大力拍了拍林一言略显单薄的肩膀，“之前那批宣传物料，啧，简直不能看！
你刚发来的初稿，我们运营组眼睛都亮了！放心，合同细节我们法务尽快走完，
你就放开手脚干！”林一言被拍得肩头一沉，努力稳住身形，
嘴角扯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您客气了，李经理。能帮上忙就好。”声音不高，
带着点刻意压平的调子，努力显得沉稳。天知道他手心攥得有多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成了，终于……第一步踏进来了。距离那个改变一切的日期，还有几个月。“行，
那今天就先这样！”经理显然心情极佳，把他送到自动玻璃门边，
“回头合同弄好我微信发你！”“好，谢谢李经理。”林一言点头，
转身推开了厚重的玻璃门。初秋午后的阳光带着点暖意，猛地泼洒下来，
刺得他微微眯起了眼。他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外面带着微凉草木气息的空气，
紧绷的肩膀刚要松垮下来一丝，就在这时，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攫住了他。
像是一根无形的丝线被轻轻拨动，带着轻微的、令人心悸的颤音。林一言的脚步顿住了，
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他侧过头，视线穿过透明的玻璃门，投向基地内部楼梯的方向。
一个人影正懒洋洋地从楼梯上晃下来。顾锦州。
他身上松松垮垮地套着件印有战队巨大LOGO的黑色连帽卫衣，没拉拉链，
露出里面同款的队服短袖。头发有点乱，大概是刚从训练室下来，
脸上还带着点没睡醒似的困倦，下巴冒着一层青色的胡茬，
整个人透着股被高强度训练榨干后的颓废劲儿。然而，就在林一言回头的瞬间，
顾锦州也抬起了眼。那点颓废像被风吹散的薄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目光，
锐利得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精准地穿透了玻璃门的阻隔，钉在了林一言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困倦，没有随意，只有一种纯粹到近乎原始的、赤裸裸的探究和……惊艳？
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稀有的、闪亮的东西。林一言的心脏猛地一缩，
像是被那双眼睛烫了一下。他几乎是立刻转回了头，动作快得有点仓促，脚步重新迈开，
脊背挺得比刚才更直，近乎僵硬地朝着基地大门外走去。阳光落在他身上，
勾勒出一个清瘦而线条冷硬的侧影。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极具穿透力的目光，
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牢牢地黏在他身上，直到他转过门外高大的绿植，
彻底消失在顾锦州的视野里。玻璃门内。顾锦州单手插在卫衣口袋里，脚步停在了原地。
他微微歪着头，目光依旧胶着在空无一人的门口，仿佛那抹清瘦的影子还残留在视网膜上。
几秒钟的静默后，他舌尖无意识地顶了顶腮帮，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发出一声极轻的、近乎气音的“啧。”那声音里，混杂着点尚未完全消散的睡意，
更多的是某种被骤然点亮的新奇和兴味。2 秘密基地顾锦州觉得自己可能训练魔怔了。
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本就够乱的头发，瘫在训练室那张巨大的人体工学椅里，
盯着电脑屏幕上失败的结算界面。屏幕上巨大的“DEFEAT”字母刺得他眼睛疼，
队友在语音频道里复盘的声音嗡嗡作响，吵得他脑仁儿一跳一跳地疼。
屏幕上弹出的微博小图标提示，像根救命稻草。
他习惯性地点开那个熟悉的、备注只有一个简单句号“。”的对话框。这是他的秘密基地，
一个自称他“元老级粉丝”的小画手。这人私信的画风跟其他粉丝完全不同，
从不尖叫“老公好帅”，也极少发精心修过的现场返图。这里更像一个树洞，
塞满了奇奇怪怪、又莫名让人放松的碎碎念。最新的一条，发送于二十分钟前。。
：[图片] 。：看！
新出炉的怨念.jpg 灵感来源——基地食堂今日份土豆炖鸡。那土豆，皮都没削干净！
皱皱巴巴，黄不拉几，像极了某些人昨天比赛里漏掉的那个炮车！
[狗头叼玫瑰]图片加载出来。一个Q版的、穿着缩小版队服的“小疯狗”顾锦州，
正抱着一块巨大的、坑坑洼洼的石头明显代表那个漏掉的炮车，
哭得眼泪鼻涕泡都冒出来了，旁边配字：“我的车车QAQ！！！”顾锦州盯着那张图，
足足愣了三秒。“噗——”一声突兀的、压抑不住的笑猛地从他喉咙里冲了出来，
在安静的复盘间隙显得格外响亮。“顾哥？咋了？”旁边的中单队友被他吓了一跳，
探头过来看。顾锦州飞快地按灭了手机屏幕，屏幕瞬间一片漆黑，
倒映出他自己那张因为憋笑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咳……没事。”他清了清嗓子，
努力压下嘴角疯狂上扬的弧度，“看到个沙雕段子。”他把手机反扣在桌上，
身体却诚实地往椅背里又陷了陷，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凉的桌面上敲了敲。
刚才屏幕上那个哭唧唧的Q版小人，那委屈巴巴的表情，
那夸张的鼻涕泡……精准地戳中了他某根神经。
他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几个小时前那个在大厅门口惊鸿一瞥的身影。清瘦，挺直，
侧脸线条干净利落，阳光下带着点拒人千里的冷感。那张脸，
和他刚刚看到的那个哭出鼻涕泡的Q版小人……顾锦州用力搓了把脸，
试图把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揉合在一起。怎么可能？他扯了扯嘴角，
觉得自己这想法荒谬得可笑。那个新来的美工，
一看就是那种话少、冷淡、做事一丝不苟的类型。怎么会……怎么可能……可那个念头，
像颗生命力顽强的种子，一旦落下，就开始在心底某个角落，悄无声息地、执拗地破土而出。
3 刀尖舞者林一言的日子过得像在刀尖上跳舞。白天，他是“星辰”战队新聘的美工，
沉默寡言，效率奇高。他需要完美地融入这个环境，观察每一个人，
尤其是那些隐藏在暗处、可能在日后策划了对顾锦州那场致命“意外”的人。
他收集着蛛丝马迹：经理办公室深夜亮着的灯，财务那边偶尔多出的模糊报销条目，
替补队员和某个外围小老板过于频繁的私下接触……数据被他一丝不苟地整理、加密、储存。
只有在深夜，回到自己那个小小的出租屋，坐在唯一的书桌前，
打开那台用了好几年的旧笔记本，登录那个叫“。”的小号时，林一言才能短暂地喘口气。
屏幕幽幽的光映着他卸下所有伪装的、略显疲惫的脸。指尖在键盘上跳跃，
那些白天积压的、无法言说的紧张、焦虑、对未来的恐惧，
以及对顾锦州不自觉的、带着粉丝滤镜的关注，
都化作一行行跳脱的文字和一个个生动的表情包，倾泻进那个只有顾锦州能看到的树洞里。。
：[图片] 。：今日份的灵感枯竭.jpg 画废的草稿纸堆起来能把我埋了。
感觉我的大脑CPU已经被那个傻X运营要求的‘五彩斑斓的黑’给干烧了。
[灵魂出窍]配图是一个Q版的、穿着家居服的自己，头顶冒烟，眼神呆滞，
周围飘满了揉成一团的废稿纸。。：[图片] 。
：今日份的小确幸：楼下便利店最后一盒草莓味酸奶被我抢到了！
快乐得像一只偷到油的小老鼠！[叉腰狂笑]图片里的小人抱着巨大的酸奶盒，
笑得见牙不见眼，背景是简陋的便利店货架。。
：……刚看到走廊公告栏贴了新的训练时间表。某人又是凌晨两点才结束？
[皱眉] 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咖啡当水灌也不是这个喝法吧？
[指指点点]这条没有配图，只有文字，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关心。
林一言敲下发送键，看着对话框里自己刚刚发出去的那条抱怨“五彩斑斓的黑”的私信，
轻轻吁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旁边厚厚一沓手绘草稿纸，最上面几张，
赫然是顾锦州在赛场上的各种姿态：极限操作时的专注侧脸，胜利后仰头大笑的张扬，
失败后坐在椅子上低头沉默的落寞……每一张线条都流畅传神，
倾注着只有创作者本人才能懂的、浓烈的情感。他合上笔记本，屏幕的光熄灭，
房间里只剩下窗外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微光。他走到窗边，
望着远处那栋即使在深夜也灯火通明的“星辰”基地大楼，像一座沉默的灯塔。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然。快了，他对自己说，再等等，
证据链……快完整了。4 反差萌动“一言！林一言！
”运营组的小王风风火火地冲进临时划给林一言的小办公室，手里挥舞着一张打印纸，
脸涨得通红，一半是急的，一半是兴奋的。“快快快！救场如救火！
顾哥他们下个月去韩国打邀请赛的宣传海报，甲方爸爸那边突然说之前的风格太硬核了，
要加点……呃，‘反差萌’元素？就是那种……可爱点的！
最好把顾哥那个‘小疯狗’的梗也融进去！明天就要初稿！李经理快把我电话打爆了！
”反差萌？可爱点？还要融入“小疯狗”？林一言握着压感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博小号里那个最新保存的、画废了无数次才觉得满意的草稿上——那是他昨晚失眠时的产物，
一个Q版的顾锦州，龇着两颗小虎牙，眼神却像只蓄势待发的小狼狗，
旁边配了个气泡框：“嗷呜！咬你哦！” 又凶又奶，完美符合“小疯狗”的精髓。“行，
”他面上没什么波澜，只是平静地点点头，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知道了。
给我具体要求文档，我现在做。”小王如蒙大赦，丢下文件一溜烟跑了。
办公室重新安静下来。林一言看着屏幕上甲方那些模糊不清的要求，指尖悬在数位板上方，
微微颤抖。那个Q版形象……是发过私信的。顾锦州……会看出来吗？这个念头像冰锥，
刺得他指尖发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天色渐渐染上暮色。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
眼底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冷静。指尖落下，数位笔在板子上快速移动起来，
流畅的线条在屏幕上铺开。他别无选择。时间紧迫，而那个形象，
是他此刻能想到的、最符合要求也最能一击命中的方案。
5 掉马时刻海报初稿发到内部审核群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
顾锦州刚结束一场高强度的训练赛，脖子酸痛得厉害，他一边揉着后颈，
一边习惯性地摸过手机。屏幕亮起，微信图标上鲜红的99+提示让他下意识皱眉。点开，
是战队那个热闹非凡的大群。他指尖划拉着，准备快速略过那些无聊的刷屏信息，
目光却猛地被运营小王刚刚丢进去的一张图钉住了。
@全体成员 新鲜出炉的韩国邀请赛主宣海报初稿！林大美工神速！
[跪了][跪了] 大家看看给点意见？海报整体是冷硬的电竞科技风，
背景是闪烁的代码和破碎的敌方水晶。画面中央，是顾锦州本人一张极具张力的赛场特写，
眼神锐利如刀。然而，就在这张锋芒毕露的脸庞旁边，
一个小小的、动态的Q版形象——一只龇着小虎牙、眼神又凶又奶、尾巴还炸着毛的小狼狗，
旁边配着气泡框：“嗷呜！咬你哦！”那个Q版形象……那个神态，那两颗标志性的小虎牙，
那个“嗷呜”的口型……顾锦州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小小的、动态的Q版形象，眼睛一眨不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训练室嘈杂的背景音，队友的说话声，
键盘的敲击声……所有的声音都潮水般褪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世界里，
只剩下手机屏幕上那个张牙舞爪又奶凶奶凶的小东西。
一股滚烫的、带着强烈冲击力的热流猛地从心口炸开，顺着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烧得他耳根一片通红。他猛地从电竞椅上站起来，动作大得带倒了旁边的水杯，
半杯水哗啦一下泼在桌面上，浸湿了键盘和几张散落的表格。“顾哥？！
”旁边的队友吓了一跳。顾锦州却像完全没听见，也顾不上桌上的一片狼藉。他攥着手机，
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转身就往外冲，脚步快得像一阵风，
目标明确——走廊尽头那间临时划给林一言的小办公室。门被推开时带着一股急切的风。
林一言正背对着门口，微微弓着背，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打着，
似乎在修改某个细节。屏幕的光映着他专注的侧脸，显得下颌线格外清晰，
带着一种不近人情的清冷感。听到动静，他敲击键盘的手指猛地顿住，身体有瞬间的僵硬。
他缓缓地、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转过了身。四目相对。顾锦州站在门口，
胸膛微微起伏，呼吸还有些急促。他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屏幕还亮着，
上面正是那张海报的初稿图。他那双平日里在赛场上锐利如鹰隼的眼睛，
此刻却像燃着两簇幽暗的火苗，
地、带着一种几乎要将人洞穿的炽热和某种林一言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近乎直白的侵略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