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县衙后堂，蝉鸣聒噪得像是要掀翻屋顶。
县令林砚毫无形象地瘫在一张造型古怪的藤编躺椅上。
这椅子是她凭着上辈子刷了无数手工DIY视频残存的记忆，指挥县里手艺最好的篾匠老王折腾了半个月才弄出来的“改良版”，后背能调节角度，扶手处还挖了个洞，正好卡住一个竹筒杯，里面冰镇着酸梅汤(冰是冬天存在地窖深处的存货，奢侈得很)。
“唉——”林砚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用一本卷起来的账册有气无力地给自己扇着风，“赵虎啊，你说咱们县衙的屋顶，是不是也该修修了？
这太阳晒的，本官感觉自己像条正在风干的咸鱼。”
捕头赵虎，身高八尺，膀大腰圆，一张国字脸写满了憨厚和忠诚。
他正吭哧吭哧地摇着一个摇把，摇把后面连着一组简易的木齿轮和加工后的牛筋（韧性十足），从而带动了一个大号蒲扇，扇出的风能覆盖小半个后堂。
这也是林砚的“杰作”，被赵虎亲切地称为“呼风唤雨扇”。
听到县令的话，赵虎抹了把汗，手也停下了，蒲扇的转速立刻慢了下来：“大人，您又说笑了。
修屋顶？
库房里耗子跑过去都带起一阵灰，哪来的银子？
上个月您还说要把县衙门口的狮子换成新的，结果呢？
那俩头狮子还是周主簿找了灰浆又缝缝补补了下，凑合着能看。”
林砚闻言，把账册往脸上一盖，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别提了，本官这不是想给咱们县衙也撑撑门面嘛。
谁知道石头那么贵！
唉，穷啊，穷得叮当响。
你看本官这身官服，都洗得发白了...”她扯了扯身上那件半新不旧的青色官袍，料子确实普通，但胜在干净整洁。
“大人，您又在哭穷了。”
一个清瘦的身影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正是县衙的主簿周文。
他约莫三十出头，眼神精明，嘴角常挂着微笑，穿着洗得发白的儒衫，但整个人显得很整洁。
“这是刚用井水泡过的瓜，您和赵捕头解解暑。”
托盘上放着几牙切好的西瓜，红瓤黑籽，看着就诱人。
林砚立刻把账册拿开，眼睛放光：“还是周主簿懂我，快快快，赵虎，歇会儿，吃瓜！”
她伸手就拿起最大的一牙，毫无形象地啃了一大口，冰凉的汁水顺着嘴角流下，舒服得她眯起了眼。
周文放下托盘，看着那还在慢悠悠转动的“呼风唤雨扇”，又瞥了眼林砚身下那舒服得不像话的躺椅，以及她脚边那个用竹管和陶罐做的简易“循环水冷系统”（水流过竹管带走躺椅周围的热气）。
嘴角抽了抽：“大人，您这日子...可一点也不像‘穷得叮当响’。
这躺椅，这风扇，这水冷...下官走南闯北，在知府大人府上都没见过这般享受。”
林砚啃瓜的动作一顿，随即一脸沉痛，指着赵虎道：“享受？
周主簿，你这话可扎心了,这都是赵捕头他们心疼本官体弱多病（赵虎露出一副地铁老人脸），自己琢磨出来的！
本官俸禄微薄，也就只能提供点...嗯，想法！
对，想法不值钱！
都是靠咱们青岚县的能工巧匠，自力更生，艰苦创业。”
她一边说，一边又啃了一口瓜，吃得汁水淋漓。
周文无奈地笑了笑，也不拆穿。
他早己习惯这位年轻女县令的做派。
三年前，这位据说“家道中落，凭着几分才学和运气”考中进士，被分发到这鸟不拉屎的青岚县当县令。
初来时，周文和赵虎都以为是个镀金的娇小姐，没想到这位林大人行事作风...颇为奇特。
她似乎对“享受”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和奇思妙想，总能折腾出一些让人瞠目结舌又确实好用的东西。
比如县衙后院那个据说“一个按钮就能冲走污秽”的“神奇木桶”（抽水马桶雏形），虽然因为水压问题偶尔失灵，闹过几次县令大人提着裤子狼狈跑出来的笑话，但确实比旱厕强百倍。
再比如她让工匠试着烧制的“灰浆”，虽然远不如她口中描述的“水泥”神奇，但粘合石头比糯米灰浆快多了，修补城墙效果显著。
更奇特的是她的性格。
明明是个女子，言行举止却总带着点说不出的...豪迈？
甚至偶尔会蹦出些“老子”、“爷”之类的粗话，然后又猛地捂住嘴，一脸懊恼。
周文私下揣测，大概是家道中落前被当男儿养大的缘故？
反正这位林大人，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大人，”周文收敛心神，从袖中抽出一份公文，“这是刚收到的府衙行文，要求各县上报秋税收缴预估情况，以及...若是贫困地方，可上报地方困难，申请酌情税赋减免。”
林砚一听“困难”、“减免”，眼睛瞬间亮了，把瓜皮一扔，坐首了身体：“困难？
这个本官在行啊，咱们青岚县，那是出了名的‘三穷’地穷、人穷、衙门穷！”
她掰着手指数，“山地多，良田少；壮丁少，老弱多；税源枯竭，商旅不行。
周主簿，你文笔好，务必把咱们的‘惨’写得感天动地，务必让府衙的大人们看了潸然泪下，恨不得倒贴钱给我们！”
赵虎在一旁猛点头：“对对对！
大人说得对！
咱们是真穷，昨天我还看见东街王二狗家，连下锅的米都快没了！”
他表情真挚，完全忘了早上还在王二狗家的摊子上买了两个肉包子。
周文看着自家县令瞬间从咸鱼状态切换到“哭穷影后”模式的精湛演技，又看看旁边憨厚耿首、完全被带歪的赵虎，只觉得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叹了口气：“下官尽力。
不过大人，这‘哭穷’的文书年年写，府衙那边怕是...怕什么！”
林砚大手一挥，重新瘫回躺椅，一脸高深莫测，“只要哭得够真诚，理由够充分，总能刮下点油水。
这叫策略！
策略懂不懂？
再说了，咱们不是真穷嘛！”
她语气笃定，仿佛刚刚啃着冰镇西瓜、吹着人力风扇、躺着自己设计的“豪华”躺椅的那个人不是她。
周文看着林砚那副理首气壮的样子，再看看这后堂里处处透着“不合常理舒适”的细节，最终只是拱了拱手：“下官明白了，这就去起草公文。”
他转身离开，心里默默盘算着这次该用哪些新词藻来描述青岚县的“水深火热”。
赵虎见周文走了，又吭哧吭哧地摇起了他的“呼风唤雨扇”，蒲扇再次呼呼生风。
林砚满足地喟叹一声，闭上眼睛，享受着这“贫困”县衙里的悠闲午后。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白皙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心里却在盘算着另一件事：库房里偷偷攒下的那点“家底”，够不够再折腾个烧玻璃的小窑试试？
上辈子看的小说里，玻璃可是暴利啊...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周文竟去而复返，脸上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凝重，手里还捏着一张薄薄的纸条。
“大人！”
周文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城门口‘悦来客栈’的小六子，刚递来的消息...”林砚心里咯噔一下，猛地睁开眼。
悦来客栈是她让周文暗中关照的“信息点”，专盯过往的陌生商旅。
周文将纸条递上，声音更低了：“说是今天午时，来了两位客人，气度很是不凡。
穿着看似普通绸缎，但那料子，小六子说像是江南最顶级的‘云水缎’，有价无市。
马匹更是神骏异常，绝非普通商贾能养得起。
而且他们打听县衙和大人您的情况，问得很细。”
他们吃过饭后没有出门，现在正在店里休息。
林砚接过纸条，上面只有潦草的几个字：“客贵，马骏，询衙，探令。”
“啪嗒。”
林砚手里的半块瓜掉在了地上，鲜红的汁水溅到了她洗得发白的官袍下摆上。
刚才还弥漫在屋里的咸鱼般的悠闲气息，瞬间被一种无形的紧张取代。
赵虎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蒲扇慢慢停下，他疑惑地看着脸色突然变得有些苍白的林砚：“大人？
怎么了？”
林砚盯着那纸条，仿佛要把它烧出个洞来。
气度不凡、顶级衣料、神骏马匹、专门打听县衙和县令...这组合，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做买卖的普通富商。
一个极其不妙的念头，窜上心头。
她抬起头，看向周文和赵虎，声音干涩地挤出几个字：“快...快把这‘呼风唤雨扇’给我拆了藏起来，还有这躺椅，这冰镇酸梅汤，快！
统统藏好！”
周文和赵虎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林砚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但眼神里的慌乱怎么也藏不住，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要命了！
搞不好...是上头来人了！”
县令林砚毫无形象地瘫在一张造型古怪的藤编躺椅上。
这椅子是她凭着上辈子刷了无数手工DIY视频残存的记忆，指挥县里手艺最好的篾匠老王折腾了半个月才弄出来的“改良版”，后背能调节角度，扶手处还挖了个洞，正好卡住一个竹筒杯，里面冰镇着酸梅汤(冰是冬天存在地窖深处的存货，奢侈得很)。
“唉——”林砚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用一本卷起来的账册有气无力地给自己扇着风，“赵虎啊，你说咱们县衙的屋顶，是不是也该修修了？
这太阳晒的，本官感觉自己像条正在风干的咸鱼。”
捕头赵虎，身高八尺，膀大腰圆，一张国字脸写满了憨厚和忠诚。
他正吭哧吭哧地摇着一个摇把，摇把后面连着一组简易的木齿轮和加工后的牛筋（韧性十足），从而带动了一个大号蒲扇，扇出的风能覆盖小半个后堂。
这也是林砚的“杰作”，被赵虎亲切地称为“呼风唤雨扇”。
听到县令的话，赵虎抹了把汗，手也停下了，蒲扇的转速立刻慢了下来：“大人，您又说笑了。
修屋顶？
库房里耗子跑过去都带起一阵灰，哪来的银子？
上个月您还说要把县衙门口的狮子换成新的，结果呢？
那俩头狮子还是周主簿找了灰浆又缝缝补补了下，凑合着能看。”
林砚闻言，把账册往脸上一盖，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别提了，本官这不是想给咱们县衙也撑撑门面嘛。
谁知道石头那么贵！
唉，穷啊，穷得叮当响。
你看本官这身官服，都洗得发白了...”她扯了扯身上那件半新不旧的青色官袍，料子确实普通，但胜在干净整洁。
“大人，您又在哭穷了。”
一个清瘦的身影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正是县衙的主簿周文。
他约莫三十出头，眼神精明，嘴角常挂着微笑，穿着洗得发白的儒衫，但整个人显得很整洁。
“这是刚用井水泡过的瓜，您和赵捕头解解暑。”
托盘上放着几牙切好的西瓜，红瓤黑籽，看着就诱人。
林砚立刻把账册拿开，眼睛放光：“还是周主簿懂我，快快快，赵虎，歇会儿，吃瓜！”
她伸手就拿起最大的一牙，毫无形象地啃了一大口，冰凉的汁水顺着嘴角流下，舒服得她眯起了眼。
周文放下托盘，看着那还在慢悠悠转动的“呼风唤雨扇”，又瞥了眼林砚身下那舒服得不像话的躺椅，以及她脚边那个用竹管和陶罐做的简易“循环水冷系统”（水流过竹管带走躺椅周围的热气）。
嘴角抽了抽：“大人，您这日子...可一点也不像‘穷得叮当响’。
这躺椅，这风扇，这水冷...下官走南闯北，在知府大人府上都没见过这般享受。”
林砚啃瓜的动作一顿，随即一脸沉痛，指着赵虎道：“享受？
周主簿，你这话可扎心了,这都是赵捕头他们心疼本官体弱多病（赵虎露出一副地铁老人脸），自己琢磨出来的！
本官俸禄微薄，也就只能提供点...嗯，想法！
对，想法不值钱！
都是靠咱们青岚县的能工巧匠，自力更生，艰苦创业。”
她一边说，一边又啃了一口瓜，吃得汁水淋漓。
周文无奈地笑了笑，也不拆穿。
他早己习惯这位年轻女县令的做派。
三年前，这位据说“家道中落，凭着几分才学和运气”考中进士，被分发到这鸟不拉屎的青岚县当县令。
初来时，周文和赵虎都以为是个镀金的娇小姐，没想到这位林大人行事作风...颇为奇特。
她似乎对“享受”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和奇思妙想，总能折腾出一些让人瞠目结舌又确实好用的东西。
比如县衙后院那个据说“一个按钮就能冲走污秽”的“神奇木桶”（抽水马桶雏形），虽然因为水压问题偶尔失灵，闹过几次县令大人提着裤子狼狈跑出来的笑话，但确实比旱厕强百倍。
再比如她让工匠试着烧制的“灰浆”，虽然远不如她口中描述的“水泥”神奇，但粘合石头比糯米灰浆快多了，修补城墙效果显著。
更奇特的是她的性格。
明明是个女子，言行举止却总带着点说不出的...豪迈？
甚至偶尔会蹦出些“老子”、“爷”之类的粗话，然后又猛地捂住嘴，一脸懊恼。
周文私下揣测，大概是家道中落前被当男儿养大的缘故？
反正这位林大人，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大人，”周文收敛心神，从袖中抽出一份公文，“这是刚收到的府衙行文，要求各县上报秋税收缴预估情况，以及...若是贫困地方，可上报地方困难，申请酌情税赋减免。”
林砚一听“困难”、“减免”，眼睛瞬间亮了，把瓜皮一扔，坐首了身体：“困难？
这个本官在行啊，咱们青岚县，那是出了名的‘三穷’地穷、人穷、衙门穷！”
她掰着手指数，“山地多，良田少；壮丁少，老弱多；税源枯竭，商旅不行。
周主簿，你文笔好，务必把咱们的‘惨’写得感天动地，务必让府衙的大人们看了潸然泪下，恨不得倒贴钱给我们！”
赵虎在一旁猛点头：“对对对！
大人说得对！
咱们是真穷，昨天我还看见东街王二狗家，连下锅的米都快没了！”
他表情真挚，完全忘了早上还在王二狗家的摊子上买了两个肉包子。
周文看着自家县令瞬间从咸鱼状态切换到“哭穷影后”模式的精湛演技，又看看旁边憨厚耿首、完全被带歪的赵虎，只觉得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叹了口气：“下官尽力。
不过大人，这‘哭穷’的文书年年写，府衙那边怕是...怕什么！”
林砚大手一挥，重新瘫回躺椅，一脸高深莫测，“只要哭得够真诚，理由够充分，总能刮下点油水。
这叫策略！
策略懂不懂？
再说了，咱们不是真穷嘛！”
她语气笃定，仿佛刚刚啃着冰镇西瓜、吹着人力风扇、躺着自己设计的“豪华”躺椅的那个人不是她。
周文看着林砚那副理首气壮的样子，再看看这后堂里处处透着“不合常理舒适”的细节，最终只是拱了拱手：“下官明白了，这就去起草公文。”
他转身离开，心里默默盘算着这次该用哪些新词藻来描述青岚县的“水深火热”。
赵虎见周文走了，又吭哧吭哧地摇起了他的“呼风唤雨扇”，蒲扇再次呼呼生风。
林砚满足地喟叹一声，闭上眼睛，享受着这“贫困”县衙里的悠闲午后。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白皙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心里却在盘算着另一件事：库房里偷偷攒下的那点“家底”，够不够再折腾个烧玻璃的小窑试试？
上辈子看的小说里，玻璃可是暴利啊...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周文竟去而复返，脸上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凝重，手里还捏着一张薄薄的纸条。
“大人！”
周文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城门口‘悦来客栈’的小六子，刚递来的消息...”林砚心里咯噔一下，猛地睁开眼。
悦来客栈是她让周文暗中关照的“信息点”，专盯过往的陌生商旅。
周文将纸条递上，声音更低了：“说是今天午时，来了两位客人，气度很是不凡。
穿着看似普通绸缎，但那料子，小六子说像是江南最顶级的‘云水缎’，有价无市。
马匹更是神骏异常，绝非普通商贾能养得起。
而且他们打听县衙和大人您的情况，问得很细。”
他们吃过饭后没有出门，现在正在店里休息。
林砚接过纸条，上面只有潦草的几个字：“客贵，马骏，询衙，探令。”
“啪嗒。”
林砚手里的半块瓜掉在了地上，鲜红的汁水溅到了她洗得发白的官袍下摆上。
刚才还弥漫在屋里的咸鱼般的悠闲气息，瞬间被一种无形的紧张取代。
赵虎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蒲扇慢慢停下，他疑惑地看着脸色突然变得有些苍白的林砚：“大人？
怎么了？”
林砚盯着那纸条，仿佛要把它烧出个洞来。
气度不凡、顶级衣料、神骏马匹、专门打听县衙和县令...这组合，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做买卖的普通富商。
一个极其不妙的念头，窜上心头。
她抬起头，看向周文和赵虎，声音干涩地挤出几个字：“快...快把这‘呼风唤雨扇’给我拆了藏起来，还有这躺椅，这冰镇酸梅汤，快！
统统藏好！”
周文和赵虎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林砚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但眼神里的慌乱怎么也藏不住，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要命了！
搞不好...是上头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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