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再次见到傅斯年,是在少年班的画室里。彼时,我正弯着腰帮学生调整画架,
教室里弥漫着水彩颜料特有的味道。窗外,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正洋洋洒洒地在天地间飞舞,
玻璃上粘着细碎的雪花。“老师,我可以用银色画星空嘛?”小浔举着笔笑着问我。
我刚要回答,后颈突然泛起一阵细微的战栗,虽然很久没有出现,
但被那人专注凝望的感觉太过熟悉,熟悉到仿佛只是生出的幻觉。一身挺括的黑色大衣,
衬得身影愈发挺拔清冷。他就那样随意地倚靠在窗台边,仿佛与飘雪融为一体,
细小的雪粒还沾在他浓密的睫毛上,肩头洇开一片被雪水浸湿的深痕。“当然可以。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飘忽,“同学们,今天…我们画星空。”星空,
年少时的傅斯年最爱星空。那时他右腿打着石膏,复健时总望着天窗发呆,
后来我们肩并肩坐在天台上,寻找着属于自己的牵挂,再到最后来不及告别的无声的分离。
“温老师?”小浔扯了扯我的衣角,“你的眼睛怎么红了?”我赶紧将自己从回忆中抽离,
“老师的眼睛进沙子了,你能帮老师吹一吹吗?”……雪依然在下,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
熏得我的脸颊发烫。傅斯年的车和他的人一样,带着冷冽的雪松香。气氛有些沉默,
我在想是不是要说点什么来打破沉寂。“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江城变化真大!”,
或者客套一句“雪真大啊。”可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舌尖似乎尝到了一丝苦味。
傅斯年突然伸手调低了空调温度。“还晕车吗?”低沉得嗓音擦过耳膜,心底悄然泛起涟漪,
原来他还记得。“好多了”,我撇过头,看着车窗外大雪之下的街景,“谢谢你。
”车载音响里正放着一首钢琴曲,是少女时期最爱的那首,可时光早已在不经意间悄然溜走,
过去早已过去,回不到最初。“下个路口右转。”我盯着导航上跳动的箭头,
“我在正门下就行。”傅斯年“嗯”了一声,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
我知道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就像知道他右腿现在一定在疼,因为雪天,
因为他刚才走路时几乎不可察的停顿。车停在公寓门口,雪下得更密了,我解开安全带,
向他告别打算下车时。“温漓。”这是他重逢后第一次喊我的名字。车顶灯昏黄的光笼下来,
从他黑色的瞳孔里我看到了成年后的自己,早已不再是多年前那个与他一起看星空的女孩了。
“温漓,”他的喉结动了动,“一起回家吧。”02故人重逢,记忆的裂缝悄然扩大。
我们的相遇,也是这样一个寒冷飘雪的冬天,似乎因为名中的漓字,我的人生总离不开雪。
听说傅家出事了,父亲和傅姨离开了好几天。
我一个人和平常一样上学、放学、写作业、画画,直到那个冬夜,
他们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来到我的面前。“斯年,这是我女儿,温漓。
”父亲拉着我的手,来到跟前,“漓漓,叫哥哥。”我好奇地打量着眼前之人,
黑色的毛衣衬得肤色近乎苍白,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我笔下的星空。“你好,
我是傅斯年。”他的声音比想象中温和,却带着明显的疏离。我点了点头,“你好,
我是温漓。”对于家中的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其实并没有给我的生活带来任何困扰。
父亲很忙,我和后妈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我不喜欢窥探别人的过去,
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学业和画画中,几乎快要忘记家里多了一个大活人。
直到除夕的那个夜晚,万家灯火通明之时,我一个人轻手轻脚地爬上屋顶天台。
推开门的那一瞬,我有点愣神。傅斯年独自坐在天台边缘,仰望着星空,他的右腿伸直,
打着石膏,月光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银边。正在我犹豫要不要离开之时,他听到动静,
转过头,看着夜色下的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也看烟花?”他的声音比平时柔和。
我点了点头,犹豫着走到他身边坐下,“你怎么知道今晚会有烟花?”“曾听我母亲提起过。
”“抱歉。”“没事。”距离12点整还有一会,但身旁之人太过沉默,我百无聊赖,
掏出了素描本,当着本尊的面画着刚刚他仰望星空的模样。我五岁便在母亲的引领下学画,
即使她选择离开,这项技艺也未曾放下。虽不至于炉火纯青,却也熟能生巧。
烟花开始在夜空中绽放,画作还剩几笔才能完成,我来不及抬头也忘却了身边还有一人。
直到最后一笔落下,烟花的爆炸声中,将画纸取下,递给他,“新年快乐,这是新年礼物,
祝你新的一年远离灾厄,诸事顺遂。”“谢谢你,温漓!”除夕之后,
傅斯年不再将自己困在房间,除了必要的复健,偶尔会杵着拐杖出去走走,
或者来画室看我画画。他话不多,我亦沉默,但两人之间的默契却在不知不自觉中慢慢养成,
我渐渐发现傅斯年的许多习惯。他讨厌苦味,每次喝中药都会皱眉;雨天时右腿会隐隐作痛,
但他从不表现出来;他喜欢在深夜弹钢琴,却总是在一段旋律的中间戛然而止。
我们之间除了简短的交流,其实交集很少,那个除夕仿佛从来只是梦一场。
直到春暖花开之时,我打算出去写生,父亲并不放心我一个人,
傅姨便提出傅斯年和我一起去,正好散散心,他答应了。去的路上,天气突然转阴,
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他叮嘱司机师傅开得慢点,却在一个十字路口急刹车时,
将我紧紧拥入怀中,不停地告诉我别怕、别怕。淡淡的雪松香瞬间将我包裹,我一时失神,
待我反应过来应该推开他时,却感受到他身体微微地颤抖。我有点叹息,也些许无奈,
轻轻地回抱,拍了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抚。他人口中,那场车祸异常惨烈,
上天轻易地夺去了傅斯年安乐幸福的家,只有他在父母的保护下活了下来。
写生的地点在一个小镇上,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我在画画,他在我旁边发呆,
不说话也不干其他,等我画完,便帮我拿着画架回旅店。旅店的老板娘很好,
对我的作品也很好奇,一天傍晚问我能不能替她画幅画放在店中,我欣然答应。翌日,
我一边画画,一边和老板娘聊天。老板娘年轻时也曾学过一点画,
后来碍于家庭的经济状况放弃了。她问我会不会“三岁画老”,
她想看看自己三十年后是何模样。我回答可以试试,
我曾为了画出每个年龄阶段母亲的模样向老师请教过。当我将完成的画作交给她时,
她摩挲着画纸上的面庞,陷入了沉思。我悄悄离开,准备回房,傅斯年叫住了我。
他问我能不能也帮他画出他父母年老时的模样,我不忍拒绝,但由于技艺不及老师,
便说可以帮他联系,老师人很好,不会拒绝。他摇了摇头,直言希望由我来完成。
那时的他眼神中似有祈求,还有某些我看不懂的情绪,便应承下来,
但是需要伯父伯母的照片,他点了点头。踏青回来以后,傅斯年的生活也似乎忙碌了起来。
他的腿不影响行动了,便很少回家。我生日那天,父亲帮我办了很隆重的晚宴,
江城名流悉数到场,我却在人声鼎沸中百无聊赖。那些名利场,其实我并不感兴趣,
亦明白他们其实也不是冲我来的。热闹散去,褪去华服,披散着头发来到天台。
今晚夜色很美,星星很亮,风儿很柔和,世界仿佛在我脚下,却也远在天边。“找到你了,
温漓。”月色之下,那人仿佛踏月而来,即使风尘仆仆,依然帅气凛然。“你怎么来了?
”我倚靠着栏杆,笑意盈盈地问他。“你的生日,我当然要来。生日快乐,漓漓。”“谢谢。
”傅斯年将手中的礼盒递至眼前,我歪着头,笑着问他,“生日礼物?”他点了点头,
我也没客气,当着他的面打开,那是一条很精美的星空手链,和头顶的星空交相辉映。
我自问见过的首饰不少,但它作为生日礼物,过于贵重。没等我说出拒绝的话语,
他已经执起我的手,戴在了我的手腕上。……“如若你心有不安,就当那幅画的报酬吧,
它于我而言无价。”我点了点头,“我会竭尽所能的。”之后一个暑假,
都没有见到他的身影,我将画装裱好放在画室的最里侧,等待着它的主人来取。
开学前的几天,他也即将去国外,完成他未尽的学业。过来替他收拾行李的是傅家的管家,
我将两幅画交给那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他礼貌地和我道谢和道别。高二课业繁重,
身边的每个人都开始为未来做打算。我却依然过着悠闲的生活,
每时每日仿佛并没有什么不同,我明白是自己对生活丧失了感知力,
连画都蒙上了一层难以言说的阴影,后来连画笔都不愿再执起。冬天来临,身体终于没撑住,
高烧热度一直不退,生了好大一场病。父亲和后妈工作繁忙,顾不上我,
我和李姨在偌大的别墅里自生自灭。就在我以为挺不过这个冬天的时候,沈斯年回来了。
他盯着我毫无生机的双眸,没有由着我的性子,直接将我送去了医院。再次睁眼时,
他正坐在我的身旁,大手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目光严肃且复杂。看到我转危为安,他倒好,
不仅没有安慰我,反而责备我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发脾气,
想来能惹他这么个沉默寡言的人发这么大火,也确实不容易。但好歹我也是个病人嘛,
就不能体谅一下,对病人好点嘛。虽然嘴上抱怨,但其实心底是很高兴的。于是,多年来,
我再一次本能般地对着他人撒娇,小时候就无人能抵抗,果然效果很好,很快就把他哄好了,
当然,事后回忆仍免不了脸红。出院后,他哪也没去,呆在温家耐心细致地照顾我,
等到病气完全驱除才松了口气。又是一年除夕,我们依然在天台上等待着新年烟花。
他将海外几所老牌艺术院校的资料递给我,郑重仔细地为我讲解。出国念书吗?在此之前,
确实从未想过,可刚从鬼门关绕了一圈,逃离江城,出去看看好像确实不错。于是,
我答应了。那一刻,我看见了沈斯年眼底迸出的火光,像是雪原里突然烧起来的野火,
那目光烫得惊人,却又带着不可思议的柔软,仿佛指尖触到一朵不敢用力的云。
对于我想出去留学这件事,父亲没有一丝反对,他说出去长长见识也不错,但唯一的条件是,
毕业以后回到江城。一切有条不紊地向前迈进,直到那一天的到来……03大学毕业以后,
生活其实一直懒懒散散,除了约稿和讲课,接下少年班的工作也是为了还老同学人情。周末,
美术馆有星空主题的特展,我难得起了个大早,去看看不同人眼中的星空。展览第一天,
馆中人不是很多。那幅蓝色星云油画前,静静地站着高大而熟悉的身影。
他在这幅画前站了很久,我便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多久。直到旁人不小心将我撞倒,
我才在疼痛中回过神来时,人已在他的怀中。“怎么这么不小心。”“那幅画那么好看吗?
”他似乎有些无奈,“这幅画的用色和你很像。”我很惊讶,他竟然看得出,
原来他其实懂画,或许也从未忘记。最后,他将那幅画高价买了下来。寒假将至,
少年班的学生反而多了起来;年关将至,傅斯年也忙碌起来,偶尔也会抽空来接我下班。
某日,雪天路滑,有个学生在调皮打闹时摔倒了,等我收到消息赶到医务室时,
医生已经在给学生处理伤口了。走廊的尽头,傅斯年正扶着墙,右腿明显不适。
原来学生口中好心的叔叔是他。我走到他身边,强行将他架回医务室,拜托医生也给他看看。
傅斯年如今在江城有自己的住所,开车送他到家以后,还谨遵医嘱,为他做了顿清淡的晚饭。
“我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温大小姐居然学会了厨艺。”他边吃边感慨,目光温柔缱绻。
“生存不易,凡事只能靠自己。”沈斯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漓漓,这么多年,
你过得好吗?”“沈斯年,很好,我过得很好。”我们四目相对,竟一时无言。
等我收拾完碗筷时,他躺在沙发上,似乎睡着了。我察觉到有点不对劲,
便伸手探了探他的头,果然有点发烫。连忙将他拍醒,带他去医院,他摇了摇头,
拨通了电话。医生很年轻,应该是他的朋友,进屋时看见我有点惊讶,
不过看到床上无精打采的他时,似乎又有点恨铁不成钢。还好并不严重,开了药,
做了叮嘱便离开了。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凝望傅斯年的睡颜,
即使我画过这么多年的人脸素描,依然不得不承认这张脸属于上帝的造物。
相比少年时期稚嫩的容颜,眼前之人轮廓已有了风霜棱角,
记忆中的他如今已经是沉稳坚毅富有魅力的男人了。再一次,指尖有了落笔的冲动,
当然此时此刻付诸实践很难,他的手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挣不脱、松不开。清晨,
阳光透过窗帘散落入卧室。朦胧中,似乎有指尖在眉间盘旋,睁开双眼时,
自己正躺在他身旁。他看起来神清气爽,我伸手探了探他的体温,烧退了,松了一口气。
“当年你还说我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如今看你也没做到。”“原来,你还记得,漓漓。
”傅斯年似乎很开心。“以后别逞强了,好好照顾自己。”“只要你在,都听你的。
”04除夕前一周,房东说今年儿子儿媳要从国外回来过年,提前将房收了回去。
我懒得折腾,便搬到了酒店,原本的计划也因为临时的画稿任务取消了。那日一别,
我跟他说需要时间考虑,傅斯年便真的没有再出现。我们之间隔着岁月、身份,
还有上一辈之间的爱恨纠葛,他明白便没有逼我,安静地等待着我的选择。
昏天黑地地画了一周,终于赶在除夕上交了画稿。傍晚时分,
正当我想着要不要出去买点吃食时,敲门声响起,傅斯年一脸铁青地站在门前。
“你……”话音未落,便被他困在了胸膛和墙壁之间,四目相对,我无从逃避。“漓漓,
跟我回家。”“跟你回哪个家?”“我家,我们的家。”“好。”人总归是贪心的,
我是凡人,也会有私心,除夕团圆的夜晚,我不想再一个人度过,就当一场美梦,
即使只做一半也是美的。回到家时,傅斯年让我待在客厅看春晚,他则钻进厨房准备年夜饭。
我透过玻璃橱窗,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温暖从心底缓慢蔓延。他的厨艺远在我之上,
一顿饭色香味俱全,家似乎在这一刻具象化了。感恩于上天的眷顾,今年的除夕夜,
我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不必孤独地望着夜空等待着12点钟声的响起。吃完饭,
傅斯年邀请我上了楼顶,和从前一样等待着迎接新年的烟花。他将画笔递给我,
向我讨要他的新年礼物。我失笑地接过,和当年一样,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眉眼,
画下了傅斯年当下的模样。烟花的爆炸声响起,
耳边同时传来的还有他那缱绻的耳语:“新年快乐,漓漓!”05新年第一天,
按照往常的作息,我醒得很早。躺在陌生的柔软的床上,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淡淡的、独属于傅斯年的雪松香气。意识渐渐回笼,
昨夜的一切开始在脑海中如潮水般涌来。
地有声的“我们的家”、厨房里他忙碌的身影、天台上烟花映照下他索要画像时专注的眼神,
都带着不真实的暖意。推开卧室门,客厅里静悄悄的,昨晚的痕迹依然还在,
一切都安静得不像话,仿佛时间也在这个“家”里也放缓了脚步。“醒了?
”低沉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循声望去,只见傅斯年穿着简单的灰色居家服,
晨光勾勒出他挺拔坚毅的轮廓。他缓慢地走到我身边,从糖盒子里掰下几片云片糕,
送至我嘴边,又剥开糖纸,将一颗奶糖递了过来。“新年讨彩头?”“漓漓,
愿你今后的人生都高兴甜蜜。”“你也是,我亦希望你一生幸福顺遂。
”我将云片糕递至他嘴边,那柔软的触感瞬间从掌心传递至心底,四目相对,
是他眼底如孩子般得逞的笑意。“饿吗?我去煮汤圆。”按江城的习俗,
大年初一这天早上要吃汤圆。“我来吧。”他问得自然,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仿佛我们不曾分开,早已这样生活了千百个早晨。当然最后也没让我动手,
傅斯年从冰箱取出速冻汤圆,倒入锅中,盖好锅盖。我看着厨房里修长的背影,
眼角突然泛起酸涩,不忍再看,便将目光移至窗外正傲然绽放的腊梅。我们面对面坐着,
碗里的汤圆又大又圆,咬破外皮,滚烫的豆沙流淌出来,味道好极了。没有刻意的寒暄,
只有食物升腾的淡淡热气在我们之间静谧地流淌。我偷偷地抬眼看他,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
目光平静而深邃,像冬日里无风的湖面。我慌忙垂下眼睫,心跳却漏了一拍。“昨晚,
睡得好吗?”他开口,声音比平时更温和一些。“很好,床很舒服。”我诚实地点点头,
”谢谢,一直以来,还有昨晚的一切。”傅斯年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那就好。” 他喝了一口水,视线转向客厅一角高大的书架,
“想看看书吗?或者随便转转?”他在邀请我更深入地探索这个空间,独属于他的空间。
我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我对这个承载了傅斯年生活痕迹的地方,确实充满了好奇。
傅斯年起身,领着我走向书房。书架上书籍种类繁多,摆放得整齐有序。“这盆绿萝,
”我指了指书架顶层一盆长势极好、藤蔓垂落的绿植。“嗯,是你当年最珍爱的那盆。
”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我的?”我惊讶地看着他,“你把它照顾得很好。
”很难想象,这个气质冷峻的男人,会如此细心地照料一盆植物这么多年。“嗯,比人好养。
”傅斯年淡淡地说了一句,语气听不出情绪,我却莫名捕捉到了一丝自嘲和寂寥。
我不愿深想,准备将目光准备移开时,书桌上,一个极其眼熟的小物件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
一枚泛着幽蓝光泽的星空主题书签。那是我高中时最心爱的书签!当年离开温家太过匆忙,
我以为在跋涉途中不小心弄丢了,为此还懊恼了很久。我屏住呼吸,
指尖微微颤抖地伸向那枚书签。傅斯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神也凝滞了一瞬。“它,
”我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枚冰凉的金属书签,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撼,“怎么会在你这里?
”傅斯年沉默了几秒,目光落在书签上,又缓缓移到我写满惊诧的脸上,
深邃的眼底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我,
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质感:“它一直都在这里。”大年初一的晨光,
在这一刻凝固,错过的光阴仿佛被压缩在这方寸之间。原来我记忆中遗失的碎片,
一直被他珍藏在生活的罅隙里,如同沉默的星辰,
无声地照亮了那些我未曾参与的、属于他的孤独岁月。“一直都在”,不是解释,是告白,
比昨夜烟花更绚烂,狠狠烫在了我试图筑起的心防之上。空气里雪松的气息骤然变得浓烈,
裹挟着旧时光的尘埃,将我彻底淹没,无路可逃。06失而复得的星空书签,